○郝雨

《苦旅》,劉長安著,中國文聯出版社2011年2月版
把這篇書評的題目叫做《活著的趙樹理》,首先是因為這部名為《苦旅》(劉長安著,中國文聯出版社2011年2月版)的長篇傳記“傳”的就是趙樹理,尤其是這部長篇傳記文學又確實“傳”出了一個活生生的趙樹理,讓人讀過之后又能夠在腦海中浮現一個活著的趙樹理。
此外,在今年5月27日,中國趙樹理研究會理事會換屆,新當選的中國趙樹理研究會副會長、文學評論家趙勇有一個書面發言,題目叫做《趙樹理的幽靈》。他是這樣來認識趙樹理的“幽靈”價值的:
趙樹理的研究價值卻是確定無疑的。法國哲學家德里達曾經寫過一本書,叫做《馬克思的幽靈》。他認為無論我們是否承認馬克思主義,是否接受馬克思的學說,我們其實都是馬克思的幽靈,是馬克思幽靈政治學和譜系學中的一員。我覺得借用并改動一下這個書名,就能夠表達我對趙樹理的一些認識。我現在得承認,自從我在少年時代第一次接觸了趙樹理的作品,自從我在1996年第一次寫出關于趙樹理的文章,趙樹理的幽靈便在我心中游蕩。趙樹理當然不是第一流的作家,但他卻是那個特殊的年代里最具有創作個性的作家。他想在政治性與文學性之間保持某種張力,他為政治服務卻也被政治規訓,他是主流意識形態的合作伙伴卻也成了主流意識形態的異己分子,所有這些都意味著,趙樹理與他的文學構成了問題的巨大豐富性。趙樹理喜歡創作“問題小說”,他也最終成了一個“成問題”的作家,而我們今天面對趙樹理,又依然有一個把他置于何種“問題框架”中進行思考的問題。這些“問題”加起來,顯示了趙樹理的研究價值。
所以,他認為,在馬克思那里有“共產主義的幽靈”,在德里達那里又有了“馬克思的幽靈”,我希望趙樹理也能被“幽靈化”,并且我們也能成為趙樹理幽靈譜系學中的一員。只有真正成為趙樹理幽靈譜系學中的成員,可能才是我們進行趙樹理研究的真正開始。由此看來,趙勇把趙樹理“幽靈化”,根本上就是為了讓我們的研究者們成為趙樹理幽靈譜系學中的一員,從而能夠在趙樹理的“問題框架”中更加深入地研究趙樹理。在我看來,在作家劉長安的這部長篇傳記文學《苦旅》出版之后,與趙勇先生的“幽靈”說能夠相對應的,應該是《苦旅》的創作,是其面對趙樹理的普通愛好者與接受者,是為了趙樹理一生追求的文學服務的對象——人民大眾。作者在這部作品中用文學的手段塑造了一位依然活著的趙樹理。
趙樹理作為我國現當代文學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重要作家,尤其是作為曾經引領了“中國文藝的方向”的旗幟性作家,近幾十年來,我國乃至國外出版過的趙樹理的傳記并不在少數。然而,以往的各個版本的趙樹理傳記,多為學術性的或者資料性的,對于研究趙樹理的文學貢獻、文學道路,以及趙樹理的文學思想、文學風格的形成等等,具有重要意義;而劉長安的這部《苦旅》,則更注重的是作品本身的文學性和可讀性。作者在創作中有意識地調動了趙樹理所擅長的和常用的各種文學手法,把一部《苦旅》寫得有聲有色,把一個人民作家趙樹理寫得血肉豐滿。至于為什么把這樣一部文學傳記的書名叫做《苦旅》,顯然表明的是作者對于趙樹理一生的人生道路的概括和理解。作品最后一章寫趙樹理在“文革”中由于一場“五千革命群眾”參加的批斗大會,一些人根本不顧其病情,趙樹理終于被折磨至死,并以這樣的一段言詞結束全書:“公元1970年9月23日,一代巨星、農民的忠實代言人、寫農村題材的鐵筆圣手、苦旅一生的偉大作家——趙樹理,終于永遠放下了他手中的筆,永遠閉上了那雙深邃的眼睛……小二黑與小芹的婚事、李有才的光棍日子、李家莊人民的命運、以及三里灣鄉親們的喜怒哀樂、尉遲父老們的柴米油鹽……一切的一切,都用不著他操心費力了。一切的一切磨難都離他而去了!……”這樣的悲劇性結尾,對于讀者深刻理解趙樹理,理解趙樹理一生的苦旅跋涉,極具震撼力。
一個活著的趙樹理雖然真的離我們遠去,但是,趙樹理的意義和價值卻永遠不會被抹滅。趙樹理一心為人民創作的精神,更是永遠不會被遺忘。明年,在我國文學藝術史上將有一個重要的歷史節點,那就是,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70周年。這一定會讓我們的整個文藝界重溫這一部經典文獻,并且重新思考和審視1942年以來我國文藝界的許多歷史現象,當然也包括趙樹理的方向問題。今年的《河北大學學報》等刊物已經提前進行了專題討論。其中閻浩崗文章中的一段話對于我們今天認識趙樹理方向有著非常重要的啟示作用:“在探索類作品占據主流或占據舞臺中心之后,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普通工農兵大眾的閱讀需求被棄之不顧了。從文藝發展的規律看,這也許有其物極必反的必然性,但文藝完全無視大眾的后果是普通大眾對新文學的拒絕與遠離。……新文學拋棄了大眾,大眾可以重新轉向舊的通俗文學,而大眾若徹底拋棄了新文學,在市場經濟的環境中,新文學就會面臨滅頂之災!”所以,他認為:文學的主流,永遠“應該是為最廣大的人民群眾服務的”。(閻浩崗:《否定之否定的反思——新世紀視野下重讀〈講話〉》,《河北大學學報》2011年第2期)雖然這樣的道理并不復雜,可是卻經常被我們的文藝工作者所忽略和想不通。因此,讓趙樹理永遠活在我們的腦海里,讓趙樹理方向永遠給我們的文藝創作指明一些方向,應該是極有必要的。
從這樣的角度上說,《苦旅》的創作,《苦旅》對于趙樹理的形象的塑造和記錄,是應該得到肯定和值得感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