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
林兵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喊我:“結巴妹,這次詩歌朗誦會你就不用參加了,免得帶壞大家的節奏。”我張了張嘴,很想說我早就不結巴了,卻閉了口。我一直以為他很善良,借班級圖書角里的書給我看,鼓勵我對著墻壁說話。難道他都忘了嗎?
回到家,我倒在床上,淚水鋪天蓋地地涌上來。我打開了抽屜,那里面有治頭痛的米格來寧。我把瓶子里的白藥片全都倒在了手心里,“劉小可,這回你不必為說話擔心了……”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病房里。死黨豆包握著我的手,“小可,那個朗誦比賽對你真的那么重要嗎?”我冷冷地轉過頭,“我只是不小心吃多了頭疼藥而已,不是自殺。”
豆包站起來,想了想說:“劉小可,你覺得豆包比結巴妹更好聽嗎?我也不想這么胖啊。我們每個人都是想變成橘子的蘋果,但是沒辦法,我們只能做蘋果。林兵說你口吃,你就背給他聽啊。”
我的淚再次流了下來。門輕輕地響了,是林兵。我閉上眼睛,聽到他說:“小可,對不起。其實……”
老媽拎著大包小包進來,招呼林兵吃蘋果。林兵慌忙說有事走掉了。其實什么呢,其實我應該堅強地接受人家叫我結巴妹嗎?
一個星期后,我重新回到了學校。全班同學正在排練朗誦,林兵把本子遞給我:“劉小可,我們一致推舉你當領誦。”我冷冰冰地說:“謝謝你的好意。我不用同情。”教室里很安靜,林兵拉住我的手往教室外面走。林兵說:“劉小可,我知道那天我傷害了你。但是,為什么同樣被人叫綽號,豆包就能活得快快樂樂的;而你,卻整天陰沉著臉,拒絕與人交流?”
我仰起頭看林兵,“這……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管!”林兵的眼睛瞅著遠方,說:“你自己不接受你自己,你讓別人怎么接受你?”
放學后,豆包悄悄地對我說:“劉小可,告訴你個秘密!”
我知道了那次林兵叫我的外號,原來是跟同學打了一次賭。選領誦人時,林兵推薦了我,班里有反對意見,害怕我到時候臨陣退縮。林兵說:“劉小可連口吃都能克服,怎么還能怕領誦?”結果被將了一軍:“你就叫她結巴妹試一試嘛!”
試的結果就是我吞了一瓶米格來寧。豆包說:“你不知道林兵后悔得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我轉身往教室里跑,林兵還在。我的臉燙得厲害,“你……你真的覺得我行?”林兵使勁地點了點頭。
一周以后,學校的朗誦比賽上,我口齒清晰情緒飽滿地把海子那首詩朗誦了出來。我們班得了個第二名,豆包直夸林兵是伯樂。而我知道,17歲這年秋天,有支叫綽號的暗箭飛過我青春的上空,還好,我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