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聶獻忠
轉型需要技術積累,需要市場把握,不是一蹴而就能完成的。借鑒國際先行國家和地區轉型的客觀規律,有助于分析我們的轉型形勢,思考我們的轉型時機,探索我們的轉型空間
轉 型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尤其是當前全球經濟一體化背景下,浙江轉型與改革開放前30年相比顯得更加迫切、更顯得異常艱難。然而,轉型需要技術積累,需要市場把握,不是一蹴而就能完成的。借鑒國際先行國家和地區轉型的客觀規律,有助于分析我們的轉型形勢,思考我們的轉型時機,探索我們的轉型空間。
從對轉型認識的梳理看,需要我們理清矛盾、糾正片面認識。首當其沖的是“轉型與轉移”的矛盾。各方理想的模式是在本土完成產業轉型升級,而不是簡單的把傳統制造業轉移到省內欠發達地區或內地省市。但際上,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傳統制造業部分外遷、部分“被動”留守就是證明。近期,筆者在安徽、蘇北等地調研的結果是,浙商在外地的投資有增無減,投資規模與行業遠超省內。除當地用地需求容易得到滿足、用工成本較低等因素外,浙商普遍反映在省內的轉型壓力太大、不轉型就無法生存以及轉移沒有吸引力的配套補貼政策等各種原因。
從國際經驗看,政府為轉型升級出錢“埋單”十分重要。1968年,德國通過制定《煤調整法》,部分停止開采的設備在十年內分期折價補償并加6%的利息,購買停產的礦區土地,發展高端制造業、高新技術產業、新興服務業和文化產業。同時,大力引進外資參與開發,尤其是美國的福特(Ford)和歐寶(Opel)在科隆和波鴻兩市投資建立它們在歐洲最大的汽車制造中心和銷售服務中心,隨后服務業蓬勃發展,州府杜塞爾多夫已成為繼巴黎、米蘭之后的歐洲第三大時尚中心。浙江應科學規劃公共資金“埋單”方式,發揮有限財力的最大效應,產生引導和杠桿作用。
“轉型與轉行”的矛盾。一般來說,討論轉型更多是強調在既有行業領域通過技術創新,形成技術領先優勢,而不是另起爐灶進入全新行業領域,甚至完全拋棄既有的行業地位,進入所謂的新興產業,也是不可取的。近些年,因高利貸引發的倒閉事件較多,本質是跨行業轉型、過度投資引起的。從2008年底起,溫州眼鏡行業老大信泰集團,借貸大筆資金合作投資光伏太陽能,但投資回報周期太長,貨幣緊縮政策時間一長,資金鏈吃緊,老板只能選擇“跑路”。可見,選準轉型方向很重要。
“轉型與轉向”的矛盾。在轉型進程中,浙江有很多企業成功實現了由加工型企業轉型為品牌制造業,如嘉興“海利網娃”就是立足于傳統玩具產業基礎,重在突破“書籍和動畫片、動漫衍生品、游戲網站和主題體驗館”等上游新興產業鏈,再以上游產業的發展推動“網娃”自有品牌制造,形成“依托網絡技術,融入文化創意,帶動傳統產業”的新型產業模式。但是,當遭遇轉型困難時,也有部分企業由原先的制造業企業轉向為其他品牌的“加工廠”,有的則只做品牌或銷售,生產加工全面實現“外包”。實際上,與前者相比,后者的轉型也是特別成功。如美特斯·邦威雖然規模龐大,但品牌競爭力仍居于中端。
其次,從對轉型空間的理解看,轉型空間的選擇與謀劃,需要著眼于多個角度,著眼于全球視野,著眼于未來中國經濟走向。
重“小”更要重“大”。對于浙江傳統優勢的服裝、化纖紡織、鞋帽乃至機械設備等行業來說,小到生產制造業的細小零部件,大到研發設計、品牌營造,都是轉型的重要選擇。其中,從“小”處入手,做強做精,成為“小巨人”和“隱形冠軍”是前提,才有樹立品牌的基礎和希望。日本與臺灣的創新模式就是如此,更多專注產品、生產和管理層面的技術創新,并通過研發與品牌建立的互動促進,在電子元器件等消費行業占據產品優勢地位。
重“實”更要重“虛”。轉型不僅要以實體經濟為根本,以生產流程創新、產品創新為根本,還要重視市場銷售、服務模式等虛擬領域的創新變革。義烏近年來依托市場創新獲得大發展,而浙江還有很多的專業交易市場卻在創新大浪潮中逐漸喪失市場地位。從國際經驗看,服務模式創新是新經濟的“典型代表”,是代表著未來競爭優勢的“生力軍”。與浙江巨大的消費市場和消費潛力相比,創新空間更大、創新機會更多。
重“內”更要重“外”。省內的制造業迫切需要轉型,省外的制造業投資也要轉型,不能簡單地把傳統的勞動密集型轉移到外省,甚至僅僅是“工廠搬遷”。日本經歷“失去的十年”徘徊,2002年逐步通過對外投資,在全球范圍形成產業內的貿易鏈,轉移貿易沖突,為企業賺取大量利潤。但是,日本不是簡單地進行資本輸出,而是以資金、技術、管理和全球戰略形成面向全球的資本輸出。其中先進的技術是重要依托。由此,浙商的產業轉移,如果沒有技術作保證的對外投資不叫投資,而是資金外流,沒有技術創新的產業轉移,就是“復制工廠”,企業競爭力仍得不到提高。

從對轉型方向的把握看,構建浙江特色的轉型路徑與模式,仍要立足于浙江優勢的發揮。
圍繞消費體系為主線。2008年,即使遭遇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浙江的傳統制造業仍有一定的利潤空間。而在當前緊縮與通脹并存的經濟環境下,傳統制造業遭遇原材料上漲、匯率上升和勞動力成本上漲“三座大山”,傳統制造業的利潤空間急劇縮小,急需轉型。但是,不等于說傳統制造業就沒有市場空間了,市場需求是永遠存在的,尤其是浙江最具歷史的日用品消費等輕工行業。2010年前三季度,浙江城鄉居民恩格爾系數分別為34%和35%,而發達國家恩格爾系數基本在6%-15%之間,美國只有6.9%,日本、德國分別為14.4%、12.2%。即便如此,發達國家日用品消費仍然可觀,何況我們是泱泱人口大國。實際上,不是需求飽和的問題,而是符合需求、放心消費的產品太少的問題,諸如真正能消費放心的有機食品、生態服裝等,需求增長態勢不減。目前,全球產業鏈轉移的領域已從紡織、食品、化工材料等延伸到家電、消費電子等消費品工業領域。浙江的消費品產業能否把握住全球消費工業產業鏈轉移的機遇,關鍵在于是否能夠主動參與上游產業鏈資源的整合及開發,實現完整對接。浙江建立“消費導向型”體制,不是要完全放棄制造業,相反應堅持“制造業與需求并重”的發展原則。
以生產性服務業為突破口。國際經驗表明,服務業特別是生產性服務業的長期滯后,勢必導致核心城市功能的弱化。“十一五”浙江城市化率未達預期目標,很大程度上就是服務業沒有成為主要推動力,尤其是以生產性服務業為核心的現代服務業滯后于工業化,傳統服務業又沒有成功轉型。對照美國和日本的發展經驗,在人均GDP達到10000美元以后,城市化進程將步入以提升質量為主的穩定增長階段。因此,浙江不能再依靠工業數量擴張帶動城市化,而是應以服務業成為推動城市化向縱深推進的后續動力、應以生產性服務業成為推動浙江工業制造業轉型提升的重要推力。
以金融創新改革為支撐。日本經驗表明,民間資本是平衡外資的重要力量,也是政府力量的有益補充。同時,它又是吸納大量就業、擴大消費的強有力支撐。日本成功的經驗就在于,民間資本緊密結合,形成以綜合商社為核心、有眾多行業大型企業組合、以現代企業制度組織起來并實行相互持股而橫向聯合的企業集團,這些日本大財團,都擁有自身主體銀行,成為國家金融體系的重要組成。浙江作為民間金融大省,有效化解或容納資本的渠道較少,所以才形成“溫州炒房團”、“棉花團”等短期炒家,同時中小企業對資本的需求并沒有萎縮,這又為“高利貸”提供了生存土壤,為“跑路”埋下禍根。當前,溫州正在謀劃建立“金融創新試驗區”,上報國家與省有關部門。筆者認為,可嘗試在全省范圍內,允許企業或個人獨資或合作成立小規模開發銀行,但要加強規范、要加強監管,在大尺度上,可成立浙江科技銀行,重點扶持創新型中小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