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季民
想要看看建黨前的毛澤東,翻遍能找到的故紙堆,終于找到了一冊《少年中國》。在上面看到了中國共產黨成立前夕的毛澤東、張聞天和田漢,還有介紹毛澤東參加少年中國學會的王光祈。

《少年中國》第一卷第八期詩學研究號
中華民國九年(1920)二月十五日發行的《少年中國》,拿到眼前就像展開了一團綠色,因為白色的封面、封底上,全都是綠色的鉛字。綠色大字印著“《少年中國》 第一卷第八期 詩學研究號”,“少年中國學會、本學會的宗旨:本科學的精神,為社會的活動,以創造少年中國”,還有“本學會的信條:(1)奮斗、(2)實踐、(3)堅忍、(4)儉樸”。“毛澤東”出現在最后一頁的“新加會員”公告中(原文只有簡單斷句,此處由筆者標點,下同)。“本會于去年十二月今年一月共加入會員三人,其人名、通信處如下:
姓名 行號 年齡 籍貫 通信處在本會何科
張聞天 聞天 二十 江蘇 上海西門黃家闕六十七號宗曰華轉 文科
芮學曾 道一 十九 山西 東京府下千馱四九一山西 文 科
毛澤東 潤之 二十六 湖南 長沙馬王街修業學校 文 科 ”
列表一共五項,唯年齡一項可以排序。奇怪的是,年紀最長的毛澤東排在最后,最小的芮學曾列在中間,這顯然不是按照年歲排名。那么按照慣例,最可能是按照入會時間的先后排名了。由此想起,近些年來研究少年中國學會及《少年中國》不斷升溫,雖然已經有人考證了毛澤東入會的時間,但是不少文章仍然各說各話。于是,這冊《少年中國》的“新加會員”公告,便有了旁證的價值:毛澤東加入少年中國學會的時間,既不是一些文章寫的1919年,也不是1920年2月。應當是在1919年12月至1920年1月之間,最合理的是1920年1月。
有意思的是,這冊《少年中國》還有這樣一段回憶文字:“去年……本會發起剛才半年,尚未開成立大會……去年七月一日,本會開成立大會。”分明記著少年中國學會正式成立是1919年7月1日。此月此日,正好是中國共產黨的生日。

《少年中國》第一卷第八期末頁 新加會員
據研究,毛澤東是在北平加入少年中國學會的。1919年12月18日,毛澤東率領“驅張請愿代表團”(張是張敬堯)第二次來到北平,組織“平民通訊社”,親自擔任社長,整天忙碌于“驅張”,應當是在“之余”或“抽空”去參加少年中國學會。時過一年半,1921年9月下旬,他又按照少年中國學會執行部主任楊鐘健寄發的通知與要求,重新填寫過“入會愿書”。1921年底,毛澤東還填寫了《少年中國學會會員終身志業調查表》。他在“終身欲研究之學術”欄,填寫了“教育學”;在“終身欲從事之事業”欄,填寫了“教育事業”;在“將來欲維持生活之辦法”欄,填寫了“教育事業之月薪酬報及文字稿費”;在“備考”欄,填寫了“所志愿之事業現時還只著手準備。預備三年或四年后,個人須赴國外求學,至少五年,地點在俄,后再回國從事所欲辦之事業”。毛澤東在填寫《少年中國學會會員終身志業調查表》時,剛剛參加中國共產黨。他志存高遠,想必不會滿足于加入少年中國學會。事實上,毛澤東后來也沒有參加少年中國學會什么工作。
張聞天時在南京的河海工程專門學校讀書,于1919年12月由會員左舜生和黃仲蘇介紹加入了少年中國學會南京分會。張聞天入會時間要比毛澤東早,所以在中華民國九年(1920)二月十五日發行的《少年中國》“新加會員”公告中,張聞天名列毛澤東之前。1924年10月,張聞天受少年中國學會成都分會之邀,就任重慶第二女子師范學校的英文教員。不久,張聞天便在川師學潮中,與肖楚女一起避難回上海。1925年6月,張聞天加入中國共產黨,比毛澤東晚了5年。
田漢于1919年在東京加入少年中國學會。翻開這本“詩學研究號”,開篇就是田漢的《詩人與勞動問題》,接著是周無、周作人、黃仲蘇、易家鉞、宗白華等人的文章。總共62頁,田漢一人的作品就占了36頁。田漢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比毛澤東、張聞天晚。
毛澤東第二次來到北平,在百忙之中參加了少年中國學會,除了有李大釗的原因外,還有另一個重要人物——王光祈。這冊《少年中國》在“少年中國學會消息”欄刊登了他的消息:
本會于去年七月創刊少年中國時,即已組織編輯部,惟當時推定編輯主任李大釗、康白情,兩君均因事忙未能執行職務,所有編輯事宜暫由執行部主任王光祈君代理。
可見,《少年中國》從1919年7月創刊,王光祈才是實際的主編。正是他與李大釗一起,介紹毛澤東加入少年中國學會。
王光祈,1892年8月出生,四川溫江人,字潤玙。1914年他到北平,一邊在中國大學攻讀法科,一邊兼職記者編輯,自謀生計。由于王光祈富于組織能力又實干,很快成了活躍的社會活動家。他與李大釗、曾琦、周無等人一同發起了少年中國學會,后又被推為執行部主任。
毛澤東在北平加入《少年中國學會》之日,正是其介紹人王光祈告別“代理”離開北平之時。《少年中國》的“會務記聞”這樣記載:
王光祈君將赴美留學,特于出京之前開會討論編輯事宜。議決組織編輯部由李大釗、康白情、張崧年、孟壽椿、黃日葵五君擔任編輯事宜。
同時刊登的王光祈“留別少年中國學會同人”說明了原因:
兄弟于民國七年在京校畢業……即擬出國留學。旋因同志數人發起少年中國學會……委兄弟以籌備處主任之職,計畫一切,出國之議遂致中輟。去年一月……會議決定各會員行止……對于兄弟行止,則同人一致主張再住北京一年,專辦會務……自此以后,吾輩個人奮斗即為團體奮斗,吾輩個人失敗即為團體失敗,蓋同人已視本會為吾人之第二生命矣。
王光祈他之所以出國,不僅是為了個人前途,更是要去推進少年中國學會的事業:
光祈駐京一年之約束既已滿期,故特將執行部職務交由副主任陳淯君代理。又得評議部諸君同意,允許兄弟出國……此行先赴南洋住兩月之久,次赴歐洲約住一月,再次赴美洲留學。此行目的有三:(一) 聯絡世界各地華僑之優秀青年;(二)籌辦華盛頓通信社;(三) 個人求學問題。
王光祈臨行前,還為《少年中國學會》留下了意味深長的寄語:
至于以后本會征求會員,務望愈嚴格愈好,會員相互間愈不客氣愈好……敬祝諸兄奮斗勝利,創造成功,永遠活潑潑的快樂。
令人遺憾的是,后來的事情似乎并未如王光祈所愿。他沒有去美國,卻到了德國。雖然專業學習德文和政治經濟學,心思卻沉醉于音樂,最后學成了“中國第一個”音樂學博士。可惜英年早逝,1936年去世時年僅4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