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謙 (安順學院 貴州安順 561000)
在當代中國油畫界涌現了眾多知名的女畫家,她們用富有女性特質的油畫語言去表達她們的思想和情感體驗,并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大的反響。
長期以來,中國女性一直生活在男權的統治之下。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歷史進程中,儒家用“三從四德”的標準來要求女性;道家用“無為”的主張教化女性,讓她們“聽天由命”“逆來順受”;佛家引導女性寄希望于來世,開導他們要安于現狀。在以佛、道、儒為主體的中國傳統文化意識的長期影響下,以逆來順受,屈服順從,嬌小柔弱,賢淑聰慧為特征的傳統審美模式中浸透著中國女性悲慘屈辱的苦難史。
中國女性畫家的成長經歷是坎坷的,被稱為“中國印象第一人”的民國時期的油畫家潘玉良,以自己獨特的情感體驗,以不同凡響的藝術才情在中國油畫史上劃亮了一道亮麗的光環,然而在男尊女卑的觀念盛行的封建文化糟粕中,她的藝術成就很少被人提及甚至被遺忘。她在作品中所流露出的情感的悲涼、命運的坎坷等悲劇情調以及不安于現狀,努力與命運抗爭的精神內涵很少有人能夠理解,也無人問津,無人關愛。倒是她曾經為妓的經歷時常引起人們的好奇。該時期的其他女性畫家的命運大抵也是如此。
新中國成立以后,婦女得以從封建禮教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但是又矯枉過正,置男女天生的生理、心理上的差異于不顧,而宣揚男女的絕對平等,女性時刻以男性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在爭取進入傳統的男權主宰下的男性話語空間時,女性不得不努力掩飾自己的身份和特性,一切都向男性看齊,女性意識于是就湮滅在這種所謂的“男女平等”之中。從該時期的油畫作品是領略不到畫家性別上的差異的,女性畫家沒有找尋到本真自我,沒有在畫面上體現出女性特質,而是與男性畫家一道,使用相同的語言去關注相同的題材。
而在當代中國,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女性開始正視自身的存在,不再刻意強調或回避自己的女性身份和特質,在油畫領域,當代女性畫家也有了更多的展現舞臺,他們不再一味地跟隨著男性話語的潮流,而是努力利用女性自身的特質去開創屬于自身的空間。她們開始有意識地追求女性自然、本質的美,用女性自己的視角觀察世界,用女性的敏感去感受世界,用女性獨特的情感方式去體驗世界,用女性特有的話語方式去表達世界。
女畫家申玲在她的作品中以強烈的方式傳達了女性意識。她以女性的視角將當代都市男、女最平凡最自然的一面揭示出來,用自己的方式加以調侃。在申玲的筆下,一些平常看來最不起眼的場面都被描繪地淋漓盡致:悠閑的閱讀,臺燈下獨自打毛衣的女人,對鏡的梳妝,清晨的洗刷,凌亂的發廊等,都被呈現在她的畫面上。九十年代中后期,申玲的繪畫主題從關注女性世界的私生活轉向對兩性關系的一種思考,她把有關性愛的話題反映在畫面上,作品中出現了對男女生殖器官或是男女在一起的各種狀態的描繪。申玲對此類題材的表現雖然大膽、直接,但基本是是從正面肯定的立場上看待性的。“申玲覺得,性在生活里扮演了太重要的角色,雖然個人的性生活在中國人的生活中是個禁區,但藝術領域沒有不可表達與訴說的東西,如果這個自己的、私密的事物足夠美好,她特別希望能夠讓別人也感受到這份美好與動人。”1對于剛經歷了幾千年的封建禮教的中國人來說,申玲的這種對性的態度顯得很人性化,她用畫筆謳歌了人的自然本能,站在女性的角度向世界喊話,肯定了女性享受性愛的權利,對在中國存在數千年的“清教徒”思想進行了顛覆。
女性意識也體現在她的特色鮮明的形式語言上,強烈的出透露出了女性特有的感性的一面。她的作品風格介于寫實與抽象之間,帶有濃重的德國表現主義色彩,筆法粗獷、有力、直接。畫面總是擠的很滿,似乎沒有了章法,卻又亂中有序,隨性地發揮反而有了意外的效果,畫面上的任何一樣東西拿出來似乎都沒有什么稀奇,但組合起來就足以震撼了,在顏色的使用上,申玲非常的大膽,幾乎在每幅畫面上,都將純顏色進行到底,整個色調似乎帶有某種“色情”的意味。她說“在我的畫中,顏色是我的奴隸,我無理地控制它們,想怎樣就怎樣,仿佛是支配一個愛你到癡迷的戀人,他所能做的就是絕對的服從。”2
另一位女畫家閆平從未描繪過重大的事件和人物,也不在作品中宣揚自己的藝術觀點,而是以自己作為女性的生活經歷、情感世界為坐標,去關注存在于身邊的都市生活中的簡單的人、事、物,用自己喜愛的方式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去表達自己對它們的深刻理解和真摯情感,從有限的題材挖掘出無限的生命體驗。在畫家的筆下,對日常生活的描繪與畫家情感態度的表達是融為一體的,在畫家直面身邊的生活瑣事的時候,也直接逼近了畫家內心的情感世界。她的畫是發自內心的歌,她把那種來自于生活中的真切感受用如歌的語言描繪出來,生活被融在語言之中。閆平外表謙遜內斂,作畫時卻判若兩人,作為一個女性,她在色彩上的揮灑自如和用筆上的豪邁、潑辣應該是令諸多男性畫家都自愧不如的,強烈而濃重的筆觸,冷暖對比明快的色彩,是畫家繪畫語言的魅力所在。女性對色彩的特有的敏感使得閆平能夠毫不費力的捕捉外光帶來的色彩感受,她極力追逐外光籠照下的人和物的流動感,用極其強烈的筆觸讓色彩的光輝無處不在,畫筆隨外光色彩籠罩下的人和物流動著,在母子身上、在沙發上、在茶幾餐桌、花瓶和地板上,把色彩的魅力發揮到了極致。
在她的以普通都市家庭為背景的油畫《母與子》系列作品中,她以一個母親的生命體驗和情感體驗,將豐富細膩的純情母愛用熱烈的語言準確、生動、激情地表現出來,重新詮釋了這個古老永恒的命題,在母愛的傾瀉中,表達了女性真實的生命感受和情感狀態,象山泉般自然流淌,又如瓜熟蒂落般順理成章,順其自然地傳遞了她對生活的感激和回饋,這種單純和樸素的個人感情在人與人相異化的今天,尤其顯得珍貴和缺稀。她畫的孩子是充滿慈愛的母親眼中的孩子,畫面上的任何一部分,都可以讓人感受到母親對孩子的那種溢于言表的情感。她對畫中的人物并未作深入的刻畫,但同樣能讓人感受得到母與子之間地那種深情的對視。母子之間的親情本身就是人性中最發光的一部分,畫家的《母與子》系列作品便是歌頌人性的贊美詩,一首接著一首,畫家猶未知足。閻平說:“繪畫表達的是我的一種生活狀態,它帶著我的孤獨和夢想,帶著許多瑣碎的愛戀與牽掛……所以‘母與子’我會繼續畫下去的……雖然在我的生命中,母性的東西很豐盈,但絲豪不影響我作為女人的敏感,去認真地感受世界發生的一切,構思著我愿意發生的事情,并把她們變成畫。”3
除了申玲、閆平之外,喻紅、陳淑霞、夏俊娜、蔡錦等等也都是當代女性畫家的杰出代表,她們用充滿生命激情的畫筆,書寫著自己的生命體驗,用女性特有的細膩的情感體驗著繪畫的純真和人性的真誠,為自身在當代中國油畫領域贏得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她們的畫讓人們從男性之外的另一個角度感受到人生和生命的含義。
女性畫家勇于走出男性話語統治下的繪畫世界,大膽的表露女性真實的自我,把女性氣質透露在畫面上,用女性自己的眼光關注這個世界、關注自我和他人,并取得了成功,這無疑體現了當代中國油畫藝術已不再是由男性話語一統天下, 女性意識的崛起構成了當代中國當代油畫藝術的重要特征。
[1]康弘.申玲 我要盡情地表現愛[J].2006,2.p55.
[2]申玲.無所謂[A].見周長江.油畫家工作室報告.解讀創作[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3.p66.
[3]閻平.畫論[J].藝術界,2004,5.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