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麗雯 (四川美術學院美術學系 重慶 400053)
也說今日的“卡通繪畫”藝術現象
姜麗雯 (四川美術學院美術學系 重慶 400053)
說起“卡通繪畫”,筆者不得不談一下最近發生在生活里的兩件小事。一件事是前段時間呂澎先生來川美跟我們研究生做交流會時無意中提到的一個情況,即國美的同學們普遍認為川美的油畫已經被商業侵蝕,千篇一律的為了追求“好賣”而鍥而不舍的畫著“卡通”。另一件事是最近陪一個大二版畫的學妹看畫展,學妹很不解的問筆者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在畫“卡通”,司空見慣的圖式、慣用的表現手法似乎毫無新意。她居然還總結出了一個畫“卡通”的規律:“五官的凸顯,迷茫的眼神,鮮艷的色彩,再打上一些當下流行的當代文化標簽”。 在這里姑且不論國美同學和學妹看法的片面之處,但反映出的問題還是值得人深思、發人深省的。“卡通”經歷了“卡通一代”的發起和經歷著“新卡通一代”階段,“下一站,真的還能卡通么”?什么樣的“卡通繪畫”才有其存在的意義,怎樣解讀“卡通繪畫”呢?
關于“卡通繪畫”的討論,就不得不提及動漫美學和消費主義,因為這關乎“卡通”現象產生的背景。
從上世紀末到本世紀初,新生代的審美經驗,也無法避免的從虛構的卡通、動漫、游戲和網絡傳輸中,不知不覺產生了新的認知和欣賞系統,已經遠遠脫離了傳統的認定標準。藝術領域作為最具有創造活力和極度敏感的社會領域之一,也需要不斷推出能代表社會變化的新銳藝術家和新鮮的視覺文化作品。
人們已經來不及細嚼慢咽那些統一審美要求下題材單一、創作過程復雜、精神內涵沉重的藝術作品。因此,客觀上迫切要求一部分帶有直觀性、率真性、輕松愉悅的,簡單明了的藝術作品來刺激大眾的視覺神經。于是卡通式繪畫應運而生,為當代繪畫的語言體系注入了新鮮血液。在國內,將漫畫作為純藝術創作已經成為九十年代后期各大美術學院學生群體的普遍現象。更由于有線電視以及互聯網的便捷,使各地區的年輕人幾乎同步接受了漫畫文化。
卡通狂潮一時間席卷了整個中國的藝術界:各種形式關于卡通繪畫的評論,展覽和學術交流猶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卡通創作的風格也千變萬化。霎時間一批從事卡通繪畫的藝術家被中國當代藝術舞臺上的聚光燈密切跟拍,尤其是人們口中的80’后,也就是活躍在各個美術院校的青年藝術創作者,他們作為流行文化最敏銳的接收者和最直接的載體毫無懸念的把握緊了卡通繪畫的接力棒。
“卡通一代” 大多生于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自小以卡通片和各種卡通書為主要精神食糧的一代人。1他們的藝術創作是中國90年代觀念藝術的一個組成部分,較大程度受到了西方達達主義、波普主義、涂鴉藝術和國內艷俗藝術的影響。“卡通”藝術現象最早在廣州興起,以黃一瀚、響叮當、田流沙等為主要代表畫家。他們經常在公共場所展示卡通化的裝置和行為作品,其作品的材料主要是由各類卡通玩具和造型組成的,后來逐步發展為更多的藝術形式,例如舞蹈、戲劇、影視等,并成為廣州當代城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響叮當的裝置行為作品《由人打到變怪獸,由獸打到變回人》中,想要表現的是心靈受到卡通漫畫影響而可能產生的異化變形,同時游戲元素和虛擬暴力也第一次真實活現的呈現到大眾面前。
“卡通一代”藝術家直面社會生活并且以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去體驗生活,共同關注著“卡通”“動漫”“網游”“日常生活”、“商品消費”這些出現在中國現代藝術中的新符號,關注著與人們日常生活相悖的文化精神問題。借此表現出當下年輕人的生活方式、所崇尚的風尚和趣味,也體現了年輕一代從身體到靈魂的變異。
“新卡通一代”與“卡通一代”所處的時代語境是不同的,因此創作的初衷也不同。他們沒有自覺的去關注卡通這一文化現象,而是不自覺的受到卡通文化的影響。“新卡通一代”(或漫畫一代)名稱的提出沒有很確定的闡釋,以80后的熊莉鈞、徐毛毛、熊宇等為代表畫家。這一代人對于卡通動漫樂在其中,有著不同于上一代的特殊心理,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在商品浪潮的沖擊下都較先輩們有了根本性的轉變,他們享受輕松簡單的生活,率真、傷感、自戀,生活目標不明確。一方面當這代人長大之后,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以及對現實的不適應和不滿足、厭倦、逃避使他們懷念童年的生活,“不想長大”成為了他們的共同心聲,于是卡通游戲充當了一個宣泄郁悶煩惱的出口;另一方面,卡通是他們在自己的成長經驗中可以找到的典型視覺形式,于是不管在視覺呈現還是題材內涵上,卡通文化成為了“新卡通”藝術家的“集體無意識”。“新卡通”借用大眾漫畫或者卡通漫畫的圖像特征,并在此基礎上做學院派的改造或變體,平板的平涂、樣式化的筆觸,以及過度夸張的面部特征,希望以此構建一種新的繪畫性。這種繪畫性也強調了中國特征,不完全是純卡通,更注重個人情懷的抒發。
“新卡通一代”的藝術家們更加充分的感受到了卡通“自在”的性質,這種特質也是這一代成長起來的青年人青春期成長特征的自然流露。在表達自身痛苦和虛無的同時,也呈現出了一種更自由和更豐富的視覺圖像。
早期的“卡通一代”在筆者看來在整個中國當代藝術史中啟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在卡通藝術現象出現之前,大多數藝術家的作品背后背負著的是對政治的批判反思或者思考,沒有關注到人作為一個個體的自我感受和情感。“卡通一代”的出現把關注的焦點放在了對自身的審視,但仍沒有避免那個年代對深層次問題的思考模式,是為了表現問題而表現。他們的確“卡通”了,但更多的是引發人們關于卡通動漫對人們心理影響層面的思考。
而“新卡通一代”的出現卻成為中國當代藝術出現的一個嶄新潮流。這一潮流的視覺氣質是上一輩人如王廣義、張曉剛、方力鈞作品中所不具有的,是與“卡通一代”有本質區別的“新卡通一代”。“卡通”繪畫的產生發展是有原因而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年輕一代的思想行為,必定為當時的社會注入新鮮活力,并形成當時的文化。所以“卡通繪畫”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但若談及“卡通繪畫”優劣的標準,則應該將視角延伸至畫作背后的作者所要表達的創作語境,而不是一概而論好或不好。好的作品固然是存在的,但當某一卡通模式被市場所認定時,為了創作而創作的卡通繪畫往往粗淺呈現并無多少新意可陳,過分強調作品平面化和表層化,只呈現當下社會生活的表面,而沒有切入到當代文化的實質。這些套用諸如艷麗色彩的平涂、迷茫虛無的氛圍等固定模板進行創作的作品對于中國當代藝術而言是沒有積極意義的,缺乏批判反思精神。這種卡通創作只會在消費主義文化的旋渦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從而遠離當代藝術的主題。
注釋:
1.朱大可,張閎.《21世紀中國文化地圖》第一卷.第23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