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國絲綢紋樣之云氣紋

姜賓虹 (浙江理工大學 浙江杭州 310018)

淺析中國絲綢紋樣之云氣紋

姜賓虹 (浙江理工大學 浙江杭州 310018)

云氣紋是漢代絲綢中常見的裝飾紋樣，根據圖樣不同可分為單獨云氣紋、穗狀云、山狀云等，它代表了漢代人的一種生活狀態，在我國絲綢圖案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為我們研究漢代藝術提供了很大幫助。云氣紋不僅充分體現了道家學說的升仙思想，更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天人合一”的集中反映和表現。

絲綢；紋樣；云氣紋

作為中國古老文化的象征，中國絲綢以其卓越的品質、精美的紋樣和豐富的文化內涵聞名于世。絲綢上面那些令人贊嘆的精美紋樣，從簡單、抽象的幾何圖案到具象、繁復的人物、動物、花卉圖案，它們在各個歷史時期都呈現出不同的特色。除了受到絲織技術發展的限制外，紋樣的選擇更體現了古代工藝大師的喜好和想法，以及他們那個年代的流行時尚，比如唐代絲織品中常見的瑞獸葡萄紋，以及今天要談的漢錦中常見的云氣紋。

什么是云氣紋呢？顧名思義，就是一種描繪云霧、連煙繚繞的圖案紋理，而這種圖案在目前出土的漢代絲物上面經常出現。云氣紋反映了漢代人們對生活的一種美好愿望，因為在那個年代，當時的統治者對道家的神仙學說非常推崇，他們希望可以將神仙吸引入室，從而引導自己的靈魂升天，由于在神仙學說中，神仙都是住在云霧繚繞的海上仙山上，因而他們就在各種生活用品、墓葬器皿和絲綢作品中裝飾上大量的云氣紋圖案。關于云氣紋的文獻記載，在《飛燕外傳》里提到：遺女弟昭儀物有五色云錦帳。而實物出土的就更多了，有新疆民豐尼雅出土的“安樂如意長壽無極錦”和“萬事如意錦”。

云氣紋從一開始的單獨云氣紋到晚些時候的穗狀云紋再發展成山狀云，有自己的分類。

根據馬王堆一起出土的遣策對照來看，早期的單獨云氣紋可分為長壽繡、信期繡和乘云繡。長壽繡是其中最典型的一種，它紋樣循環較大，云塊面積亦大，形成的效果也特別生動，由各種 形對稱相互銜接而成，是變了形的茱萸穗與云氣結合形成的云氣紋樣式。茱萸穗作為辟邪植物，以其穗狀形態構成飄逸的云尾，形成漢代云氣紋特有的藝術形式（圖1）。乘云繡的紋樣與長壽繡接近，但循環略小一些，紋樣中有一鳥頭，似為鳳頭，由頭展開，像一只鳥的骨架（圖2）。信期繡發現較多，循環較小，如圖3所示。

圖1 長壽繡（西漢 馬王堆）

圖2 乘云繡

圖3 信期繡

圖4 延年益壽大宜子孫錦（東漢 新疆樓蘭）

晚些時候出現的穗狀云與長壽繡大體相似，是帶有較大的如花穗狀的云朵。它和再后來出現的山狀云總是伴隨著動物紋樣同時出現。當時的人們認為神仙有各種動物作為自己的座駕或者瑞獸，因而穿上云煙繚繞，有瑞獸裝飾的服飾能夠幫助自己靈魂升天，保佑自己長壽。穗狀云又可分為兩種，一種以云氣為主；一種云氣與動物結合，如新疆出土的“延年益壽大宜子孫錦” (圖4)，穗狀云與一種藤蔓狀的云氣、云團銜接，云氣間穿插著六獸和飛禽。在這種織物里，云氣與山巒不是紋樣的主體，而是作為聯系動物紋樣的基本骨架，這些連綿起伏的云山打破了幾何骨架拘謹的構圖，與穿插其中的動物紋樣融為一體，共同構成宏偉的畫面。

與穗狀云均見的中途斷裂不一樣，山狀云的云氣連續無間斷，如連綿的群山，有山坡、巖石的形狀，通常山上還長有植物。這種山狀云配上動物紋樣后被稱為山云式動物紋錦，樓蘭出土的“廣山”錦就屬于這一分類（圖5）。山云式動物紋錦從構圖分有自由式和分段循環兩種，樓蘭的“登高”錦就屬于自由式。

圖5 “廣山”錦（東漢 新疆樓蘭）

從山云式動物紋錦中還可以分出一類簡單山式，這類紋樣是普通山云的簡化版，它的云氣結構呈曲波形，變化較少，穿插動物少，有時插入柿蒂形等裝飾的紋樣。

除上述主要的幾種云氣紋外，還有帶狀云：云氣如飄逸綢帶，輕柔、舒展；渦狀云：旋渦狀卷云，如青海出土的交龍對鳳綾（圖6）和吐魯番出土的獸紋錦，這云氣紋沿經絲走向，不同于前面的錦紋沿緯向伸展。

云氣紋作為漢代人對升天成仙這一美好訴求的圖案化標志，是當時被廣泛應用的代表紋樣之一，在同時期的墓葬壁畫、雕刻、漆畫、玉器、青銅器皿中都能看到其身影。在河南洛陽卜千秋墓發現的朱雀圖和東漢陜西綏德墓室西壁右框的壁畫（圖7）中均用繚繞、蔓延的云氣紋或貫穿畫面形成生動的構圖，或裝點成優雅的背景圖案。在陜西綏德的墓室壁畫中，還能看到優雅、纏繞的云氣中，立著仙鶴，飛舞著龍、虎等多種現實中存在，或僅出現于傳說的瑞獸，與漢織物中的云氣動物紋如出一轍。

圖6 交龍對鳳綾（民樂）

圖7 東漢陜西綏德墓室壁畫

云氣紋代表了漢代人的一種生活狀態，在我國絲綢圖案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為我們研究漢代藝術提供了很大幫助。云氣紋不僅充分體現了黃老之學的升仙思想，更是漢代“天人合一”、天人感應思想的集中反映和表現。“天人合一”是中國古典哲學的根本觀念之一，深受漢代統治者推崇。莊子說：“人之生也，氣之聚也，聚則有生，散則為死……故曰通天下一氣耳。”漢人深信天地人本源于一氣，一氣通萬有，一氣化天下，他們講究的是一個“氣”字，“觀氣”在當時也成了一個重要的職業，漢武帝就曾設立了一個官職叫做“望氣佐”。而云氣正是“氣”的一種具象狀態，于是云氣紋就成了“氣”的抽象化、符號化表現。流動回轉的云氣紋作為思想的有形圖釋，被賦予了普遍的生命意義，象征著漢代人的精神，更成為代表性的中國文化符號。

幾千年前，當云氣紋沿著古絲綢之路傳向歐洲，它所帶去的，不僅僅是一件件華美的服飾，更是古老東方的燦爛文明，幾千年后的今天，其空前絕后的獨特紋樣，被刻畫在北京奧運火炬上，向世界展示中華民族的傳統精神。隨著云氣紋的傳播，我們華夏民族“天人合一”、淵源共生、和諧共融的理念將被世界所認同。

[1]趙豐.《絲綢藝術史》，浙江美術學院出版社，1992年.

[2]袁宣萍.趙豐.《中國絲綢文化史》.山東美術出版社，2009年.

[3]劉治娟.《絲綢的歷史》，新世界出版社，2006年.

[4]趙豐.徐錚.《古代絲綢染織術》.文物出版社，2008年.

[5]洪再新，《中國美術史》.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00年.

[6]《莊子·知北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