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1Q84》中的平行世界

■楊青

村上春樹的作品中充滿了平行世界，《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奇鳥行狀錄》、《海邊的卡夫卡》皆如此，大賣的新作《1Q84》也不例外，文章從人物、主題、敘事手法等多個方面，村上的《1Q84》中的多種平行狀態，探索了村上小說的神秘世界。

2010年隨著《1Q84》第三卷的出版，標志著村上春樹沉寂5年之驚艷長篇巨作完結。2009年12月底，在日本年度暢銷書排行榜上，《1Q84》排名第一。在中國，大陸的簡體漢字版的《1Q84》第一、二卷2010年5月由南海出版社推出后，輕松拿下各大書店的銷量冠軍，狂卷新一輪的“村上”熱潮，連安妮寶貝主編的雜志《大方》第一期，也借著對村上一個長篇的獨家采訪做主打而熱銷。

村上的小說為什么如此之熱銷，除了營銷策略上的成功，借由村上自己的話來說，他認為自己還是一個稱職的小說家，了解他的讀者自然明白，他不會隨意敷衍地寫小說，而是嚴肅認真地履行自己作為一個小說家的職責，這倒很像他的愛好，不折不扣地將馬拉松進行到底，說到底文學創作，有時也是一場孤獨的精神馬拉松長跑。在《1Q84》中，內容極其之豐富，除了一貫鞭策“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還深入描寫了宗教組織、文壇體制、暴力性犯罪等內容，摻雜愛情、偵破、奇幻、親情等多種寫作元素，在閱讀過程中就像推開一扇文學寶庫之門，豐富地都不知先往哪里看好。

但《1Q84》依然高度地表現了村上作品一貫的特性，那就是他的平行世界，無論是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奇鳥行狀錄》或是《海邊的卡夫卡》中都有集中的體現，而在《1Q84》中，則連目錄都體現了這一特征，分別從男女主人公“青豆”和“天吾”的視角，交叉敘述，直到第三卷在不改男女主人公平行的敘述角度下，增加的牛河視角強化了這一特征并在形式表達上進行了突破。

一、文學作品的平行：《1Q84》與《1984》

英國小說家奧威爾創作的屬于純文學的長篇小說《1984》，在1949年翻譯成日文出版以后，被當代日本文學界公認為是由此奠定了日本現當代小說的基礎。從那以后，即使是日本原創的純文學小說，也往往被認為帶有《1984》的“影子”。

《1Q84》是村上向奧威爾的致敬之作。其中令人感覺聯系最緊密的，便是《1984》中的老大哥，變成了《1Q84》中的小小人。

猜測小小人的象征指代物注定徒勞無功，并不僅僅因為文學的一大魅力在于多重解讀。村上認為小小人是怎樣的東西，是善是惡，他是不清楚的。不過他終究認為小小人是超越善惡的，但如果和人發生聯系，就可能帶著負面的能量。教主對小小人的認知可以看成對小小人和人類社會關系的一個定義：前者的對后者的作用即使不是決定性的，也是非同小可。從這個意義上說，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的當前形態，無論是單月的1984還是雙月的1Q84或許都是小小人這么多年來的辛苦織繭的工作成果也未可知。

二、戀的平行：青豆與天吾

《1Q84》中，描述了兩個青梅竹馬但是10年不見的戀人，青豆和天吾，青豆性格堅毅剛強，在好友受到暴力侵犯被喪命后，便受聘以殺手的身份，結束各種“惡”。而她的這種堅毅，也表現在自始至終忘不了小時候的天吾，卻從不主動地去尋找他，而是等待命運將他們連接在一起。村上從《海邊的卡夫卡》后，便開始不再使用第一人稱進行寫作，在這部作品中，天吾也是第三人稱出現，卻帶著村上男主角一貫“靠譜”的性格，無論是年長女友、深繪里或是青豆、還有敬老院的護士們，都對天吾有著很深的信賴感和好感，而天吾也習慣將女性的希望完好地保存下去。

青豆與天吾的感情，除了在第三卷結尾相見，極度契合地做愛并返回1984外，幾乎就是在整篇中處于相互平行的感覺。他們之間的故事，僅僅始于四年級，因為父母是“證人會”的成員，在一個實驗中青豆搞錯了步驟，受到了同學的諷刺，而天吾仗義出手，將其換到自己的小組來。然后有一天，小青豆下定決心，去握了天吾的手。兩人羈絆如此深的感情，相互思念和影響，甚至到最后，青豆愿意為了保護天吾而死去，僅僅是因為這一個故事，不由令人詫異錯愕。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村上的年紀大了，漸漸地就覺得自己不再合適出演第一人稱的男主角（和伍迪艾倫的想法一樣），年紀大了，內心純情的東西便泛濫了開來，對描述命運般的感情、對青春的純粹開始向往。相比村上《挪威的森林》中，渡邊與直子、綠子深深的情感羈絆，青豆和天吾的故事之簡單，可謂兩個極端，最后，沒有接觸過，竟然青豆還懷上了天吾的孩子，可能命運般的感情只能用戲劇化的情節去潤和吧。

三、女性形象的平行：青豆與教主之女

書中有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男性形象，比如小松、牛和、教主、殺手等，而篇幅較多的女性形象，篇幅較多的有深繪里和青豆兩個，這兩名女性，可以說是代表了女性的兩種極端的同一性，毫無行動力的少女和充滿行動力的女性互為表里。深繪里是極度柔弱的，作為長期受到教主性侵犯的對象，卻顯得非常地純潔，話語極少且模棱兩可。而青豆雖然性格有點邊緣化，卻十分地適合在世界中生存，游刃有余地完成各項任務，堅強自信，面對死亡都毫不畏縮。套用流行語來說，如果說深繪里具有“蘿莉”特質，青豆則深具“御姐”風范，深繪里的神秘、可愛、對天吾無條件的信任，都表達了還未成熟的孩童的天真。而青豆的堅持、自信、行動力強、對愛的忍耐，則無疑體現了守護成熟之愛的力量性。村上描寫的這兩種女性，皆具有男性夢中情人的特質，最神奇之處在于，深繪里與天吾發生了關系，卻讓青豆懷了孕，在那一刻，讓人感覺，男人年輕沖動的愛與成熟負責的愛相互融合，才能孕育和撫養生命，延續生命是愛的最高體現。

四、世界的平行：1984與1Q84

書中描繪了兩個世界，1984與1Q84，正如扉頁上所寫的“空氣變了，風景變了，規則也變了，為了保護自己，你必須盡快順應這1Q84的規則。”

兩個世界最大的區別，就在于1Q84是由小小人控制的，在這個世界，天上的月亮有兩個，青豆經常抬頭看著那兩個月亮。兩個月亮是村上小說中獨特的隱喻，是平行世界存在的印證，1Q84中另一個世界并不比科幻小說中的“平行宇宙”，而更傾向于一種精神上的變化與控制。

小說一開頭，青豆就從首都高速的避難階梯下去，從而到了1Q84的世界，之前又接受了司機的告誡，那就是事情往往和外表不一樣，不要被外表迷惑，現實永遠只有一個。村上很多的小說主人公都是在兩個世界內行走，村上則認為他描述的主人公，都是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中尋找正確的生存方式的人，要進入這個封閉循環的入口很容易，但要找一個出口卻很難。實質上村上這次是以1Q84來述說自奧姆真理教由普通人被洗腦、被邪教體制化后變成教徒這一個事情的深入思考的結果。

五、主題：善與惡的平行

不少人批評1Q84，是因為在這本書中，村上覺得，既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善與惡是交織的、可轉化的、相對的，并非對立的。如果說當初《挪威的森林》中那經典的“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而存在著。”那村上此番惡并非善的對立面，卻被質疑立場不明、對善惡態度曖昧等等。眾多學者認為村上對于“惡”的代表教主的這種縱容的態度，對惡的態度不明確，缺乏了相應的批判性，因此不是很成功，但這種開放性的態度，可能也正是村上想要讀者能自己從中尋找答案吧。

六、營銷的斗法：譯者的平行

村上的書，在臺灣一般是由賴明珠翻譯，而在國內則都是由林少華翻譯，但這次，讀者驚訝地看到譯者換成了施小煒，這對熟悉了林少華翻譯風格的村上迷來說，不得不說是一個打擊。林少華也表示他辜負了期待“林譯《1Q84》”的讀者，不過又表示此事的責任不在他。圖書出版涉及到方方面面，南海出版社天價版權買下《1Q84》，其過程有許多讀者不能明晰的市場操作規則，這倒和天吾代寫小說，作為小說的槍手的情節攙和在一起，令人對圖書出版業有不少遐想和猜測。不過手持林少華最新翻譯的《地下》，不得不說是彌補了一些遺憾。

《1Q84》是凝結了村上5年心血的巨作，想到之后又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看到村上的新作，不由感覺有些寂寞，相對于書中的平行世界，能令讀者捧著書，就能夠進入小說家所描述的平行世界的作品，卻是村上獨有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