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是智慧的顯現——一個藝術實踐者的藝術觀

羅 瑤

21世紀的藝術更應該是一種生活態度、生活方式，藝術更可能是一種審美的生態。審美生態是一種文明發展中的審美形態，具有生生不息的能量。一個藝術家的藝術應該隨其生命一起成長，具有持續的生態能量，藝術的“創造”更可能是一種智慧的顯現。就視覺藝術的油畫而言，其價值不單表現在直觀的視覺效果上，更要通過油畫獨特的視覺效果,顯現當代社會映射出的深層人文精神,對文明走向做出預見。沒有人文情懷的藝術家只能成為匠人，沒有獨立人生觀的藝術家只能成為工具，沒有前瞻世界觀的藝術家只能成為功利主義的奴隸。在人類文明的進程中，藝術，特別是色彩藝術，在不同的歷史階段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有著不同的作用，在文明的進程中與科學、政治、經濟緊密相連，并不斷豐富其內容、開拓其領域，成為文明世界中必不可少的視覺構成形態。當代，藝術更應該是一種文化生態，有著生生不息的能量，在其看似感性的審美形態下，對文明的走向做出智慧的顯現。

我經常思考和探詢關于“文明應該走向何處？藝術應該有什么樣的責任？”這樣一些問題。思考的結果是：人類生活在四季更迭、不斷進化和變化著的世界中，科技的進步讓人類的能力不斷強大，人類通過技術使自己生活得更方便、快捷、舒適。然而，正如武器的殺傷力隨著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具威力一樣，人在物欲橫流的世界里，內心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冷漠、殘忍。人性在金錢、名利面前異化、扭曲、變態的程度似乎越來越嚴重。生態危機、能源危機、精神危機、安全危機讓人類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危機四伏，此時，藝術必須有所作為，對人、機、自然環境、社會環境的和諧構建，是藝術的責任。

巴贊認為,一個社會只有同藝術結婚，才能生出文化之子；如果與藝術離異，只能導致野蠻，這個社會隨之會變成文化的沙漠。藝術是具有審美價值的精神產品，其本質是對人性美的顯現。作為視覺藝術的油畫，以其無可替代的視覺效果，在世界美術領域具有重要地位，特別是歐洲文藝復興以后，眾多油畫大師為人類創造出了一件件高雅、醇厚的經典藝術作品，讓油畫藝術閃爍出永不磨滅的光芒，給人類帶來審美的享受。當代，在知識、消息、經濟全球化的現實中，油畫藝術的表現手段、形式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這樣一個科技加速度發展、紛繁復雜的社會系統中，一個油畫家如果不知道在文化中尋找自己的位置，就無法實現自身的藝術價值、人生價值、社會價值。藝術家將對文明的敏感和預見，通過油畫的視覺效果顯現出來，來實現其對人類精神文明的建設。藝術以獲得接受者、欣賞者的共鳴體現其價值，這種共鳴或者是一種認同感，或者是一種反省和覺悟，更可貴的是一種超越，對人類精神文明的延伸、拓展和超越。

哈佛大學哲學教授閔斯特堡在《藝術教育原理》一書中論述了藝術作為創造物的自足孤立性質。那么，藝術作為一種純粹而孤立的創造，怎樣在孤獨中體現她的社會價值呢？對一個21世紀的油畫家而言，造型和色彩、油畫材料是其語言，智慧則是組織語言的核心能量，藝術家敏銳的藝術感覺和個性、創造的表現手段催生了藝術，藝術是一種智慧的創造。朱光潛先生認為畫家是詩人和匠人的結合，我是同意這個觀點的，沒有詩意的藝術是缺乏靈性的，一個沒有文化的匠人是無法進行對人類精神文明的建設的。從藝術對人性的終極關懷上，藝術家還是要有一點哲學、歷史學、宗教、文學等人文學科的素養，從藝術存在形態上，藝術家還要思考怎樣構建藝術和政治、經濟、科技、社會體制、市場的和諧關系，在這樣一個復雜的社會系統里，藝術家必須要具備對文明走向預見性的智慧，并通過藝術形態具個性、創造性地表現出來。當代，在復雜的社會體系里面，一個精神境界不高的藝術家是不可能創造高品質的藝術作品的，藝術實踐更應該是一種智慧的創造。

自然是上帝創造的，城市是人創造的，人類在創造城市的同時也創造了文明。而今，在人創造的城市里，喧囂、浮躁、功利在城市的上空蔓延，這種功利主義、拜金主義成為污濁的氣體籠罩在城市的上空，我想逃出它的管轄，但我怎樣才能有尊嚴、個性、自由、快樂而更美的活著？怎樣賦予我的生命更有意義的價值？一個藝術家如果只關心作品的價格，而不對其藝術價值做出思考和琢磨，那么其藝術就不可能有很高的品位，必然會和物欲橫流的世界同流合污。我想，藝術家應該構建自己立體的藝術生命，從畫面到心靈。世界需要具有全球視野、而又沒有喪失文化人格的中國藝術家，而文化人格的構建首要的是真誠。

由于教學工作的需要，從2004年開始，我每年都要帶江西理工大學應用科學學院藝術設計專業本科生外出寫生，進行色彩的寫生教學活動。從皖南徽派建筑到江南水鄉，在對這些明清時期古建筑的油畫寫生中，我引導學生和我一起，用心和畫筆去感受中國傳統建筑藝術中所承載的“天人合一”、“和諧”、“仁愛”等中國傳統文化之精神，品味傳統文化歷史之溫情，將心靈的感悟運用油畫的視覺效果顯現出來。黑格爾說：藝術的難點在于使外在的現象成為心靈的表現。我也認為繪畫藝術更多的是對心靈感悟的視覺顯現，藝術所要表達和建設的是在油畫的視覺圖像下影射著的一種人文情懷。

我生活和工作在江西贛南，在對這一方水土的油畫色彩寫生中，我的心靈自由地飛翔在大自然的懷抱，大自然似乎是我心靈的歸屬地，在城市滿目的水泥森林和信息無所不在的復雜的社會系統里，無論是為了生存還是實現其追求，人經常從一個欲望陷入另一個欲望，最終淪陷在欲望里不能自拔，忘記了自然地生活、自然地愛，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自然的人。自然的欲望是合理的，非自然的欲望則會使人墮落到無底的深淵。

中國人的自然其實是人性化的自然，北宋畫家郭熙認為山以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發，以煙云為神彩，在這里，山、水、草木、云彩都被人性化了。中國人常常用山來隱喻男人的堅實，用水比擬女人的陰柔，在我進行對山、水的藝術創作中，一曲自然的戀歌在我的心胸悠揚，水與山，一柔一剛，一陰一陽和諧融合，最終我回到了“愛”的藝術主題，人類需要愛，這個世界需要愛。我出生在四川大涼山，祖籍在四川的峨眉山，從小就和山、水結下不解之緣，出于對山、水的熱愛，我畫了很多“泉水”或有山水的風景?！八痹谥袊幕镉兄貏e深厚的內涵：“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痹诶献涌磥恚八钡谋举|接近于“道”的本質。而這些中國文化的內涵已經深深融入進我藝術的意蘊里去了。由于人類對環境的破壞，清澈的水已不多見，正如水泥森林的城市讓我們陌生了自然的花草樹木，污染卻讓我們看不清水清澈的模樣。更可怕的是心靈的污染和對真情的遺忘。人們其實已經在逐漸喪失著原本非常美好的生活意境、以及美麗的心靈。

一年之際在于春，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人們賦予春天無窮的想象，春天是播種希望的季節、春天是愛的季節。我經常在春天帶學生外出寫生，在寫生春天的身影中去尋覓心靈的愛的春天。無論科技、經濟如何發展，無論文明走向何方，人的自然屬性是永遠不會更改的，回歸自然是人最終的歸屬，而維系和發展人類文明體系生生不息的精神力量，就是愛，只要有愛，就有溫暖、幸福、美麗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