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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

2011-08-15 00:42:44吉林金仁順
名作欣賞 2011年34期

/[吉林]金仁順

離好遠惠真就聽見笑聲。在院子里面的梧桐樹下面,玉蓮背對著大門,和另外三個女人坐在根雕茶幾的周圍,她們笑得身體打戰,仿佛蓬勃的蘑菇從樹根處往外躥。

“什么事兒那么高興?”惠真用自己的鑰匙打開大門進去。

她們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笑容還掛在臉上,但錯愕之際,原本的開心快活瞬間凝固了。

“——回來了?”玉蓮笑了笑。

惠真注意到,她不光搽了粉,還涂了睫毛膏和唇彩。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泡泡袖的碎花連衣裙,顯得俏皮年輕。

惠真微微鞠躬跟各位阿姨們打招呼問好,“老遠聽見你們笑——”

“超級無敵炸——”一個男人端著碗,用身體頂開房門口掛著的細竹絲編的門簾,從房間里面出來。

他早就不年輕了,但一副十六歲少年的表情,腰間圍著玉蓮的圍裙,頭上還扣了個紙袋,紙袋上面印著幾個墨綠色字:美滋美味。幾個女人加起來快二百五十歲了,小孩子似的咯咯笑起來,看一眼惠真,又憋住,喉嚨間嘰里咕嚕的。

“這是惠真。”玉蓮站在那個男人和惠真之間介紹說,“這是——樸叔叔。”

“樸永浩。”他走過來,步子有點兒大,雙手捧著的闊口碗里面,堆得小山似的炸蝦片落葉似的掉落了幾片。

女人們大驚小怪起來,在茶幾上面挪動茶壺茶杯,空出地方讓樸永浩把大碗安頓好。

“我去給你拿茶杯。”玉蓮對惠真說。

“我去搬椅子。”樸永浩也轉過身去,他三兩步就趕上了玉蓮,伸手替她掀開門簾,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兩人先后消失在門簾后面。

惠真打量一眼茶幾上面,吊爐花生,綠茶瓜子,切成麻將塊大小的西瓜,還有剛出鍋的這碗炸蝦片,家常,熱鬧,喜慶,茶是她送玉蓮的正山小種,沏得濃濃的,釅紅如酒。

樸永浩搬了藤椅回來,玉蓮把惠真專用的杯子拿了出來,幫她把茶倒上。

“玉蓮天天惠真惠真的,今天看見真面目了,”樸永浩說話的口氣很熟絡,“果然是花朵媽媽生出來的花朵女兒。”

“你嘴上抹了蜜啊?”玉蓮瞪了樸永浩一眼。

樸永浩一本正經地看著玉蓮,“你怎么知道的?”

幾個老太太笑翻了,玉蓮也繃不住,笑起來。

惠真看著他們桃紅柳綠的說笑,眉來眼去,棧道已經是明修,不知道陳倉是不是也暗渡了。

“從來沒聽你提過啊,”他們離開后,惠真問玉蓮,“天上掉下來個樸叔叔。”

“什么天上掉下來?”玉蓮瞪了惠真一眼,“沒禮貌。”

“那哪兒來的?”

“——師范學院的教授,剛退休,我們老年大學書法班的同學。”

玉蓮背書似的說完,徑自把茶幾上的茶壺茶杯收進托盤拿回廚房里去洗,惠真把剩下的盤子碗摞起來,用紙巾清理了一下茶幾表面。

茶幾是十幾年前爸爸做的。這個老樹根有幾百年了,混在一堆燒柴里面,被惠真爸爸二十塊錢買回來,清洗,陰干,找木匠剖平桌面和根腳,打磨塑形,最后刷漆,一遍又一遍,漆干了打磨,磨光了再刷漆,折騰了三個多月。

“誰說朽木不可雕也,”茶幾完工后,惠真爸爸得意至極,“這就叫化腐朽為神奇。”

惠真爸爸最后的那個月,執意從醫院里搬回家來住,每天中午兩三個小時,他身上裹著厚厚的毛毯,坐在藤椅里面曬太陽。他瘦得皮松骨突,面色灰黃,除了胸口殘喘的一口熱氣,與枯木無別。

第二天下午惠真又回家。

玉蓮在穿衣鏡前試衣服,墨綠色的運動裝,別致的地方是領口,墨綠里面翻出絳紫衣領,袖口處也有窄窄一溜絳紫呼應,像烹飪時吊鮮的調料,讓暗沉的衣服有了生機、添了雅趣。

“老年大學校服?”惠真往鏡子里面看,嘿嘿一笑,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操作臺上,兩個小盆扣著蓋子,她掀開看,一盆是和好的面餅,一盆是餡兒料,肉泥,蝦泥,青菜末,黑木耳末,蔥姜末,擺放得整齊考究,金木水火土。

看這陣勢,是動真格的了。

惠真胸口一時梗住。昨天夜里她幾乎整夜未睡,翻來覆去的,把修彬都吵醒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把她摟進懷里,咕噥著說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終身大事啊。”惠真很惱火。

“那又怎么樣?你管得著嗎?”

“不用你管。”惠真掙脫開修彬的摟抱,去客廳里面坐著,燈也不開,在暗涂涂的光影中間,惠真的內心變成了黑洞,放電影似的回放梧桐樹下,玉蓮跟樸永浩的言行舉止,眼神微笑,光燦燦的陽光下面,情感顆粒摩擦撞擊,火花噼里啪啦地跟午后陽光碎末融為一體。每回想一遍,惠真內心里的黑洞就更擴大一些。天快亮的時候,她蜷在沙發里面,抱著墊子睡著了。等她醒過來,發現身上蓋著條毛毯,看了一眼表,修彬早就上班去了。

“好久沒吃餃子了,”惠真拿水壺接水,燒上,拿了個蘋果,邊吃邊回到玉蓮房間,“你聽見我肚子里饞蟲叫啦?”

玉蓮換了條連衣裙,是以前惠真給她買的名牌,顏色灰里藏金,沒有款式卻特別顯瘦。午后暖橙色的光線把房間變成了燈籠,玉蓮站在鏡子前面,把頭發收攏擰緊,盤成發髻,這一刻,時光溫情脈脈,賦予玉蓮一股暗啞的,老首飾般的光輝。

惠真爸爸剛過世的那兩年,玉蓮也像老照片里的女人,不過卻是黑白照,標準像,長冬短夏,她裹著惠真爸爸老舊的藍色棉襖,在藤椅上從早坐到晚,沒有表情地望著某處,坦然接受時光之蚊的噬嚼。有陣子她喜歡自言自語,惠真問她說什么,她要么恍若未聞,要么愣怔怔地看著她,反問,“我說什么了嗎?”

那陣子惠真每次回家,都覺得房子和院落里面,流蕩著股陰氣。她勸媽媽把房子賣掉,買個樓房,或者索性搬到她那里去住。

“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是你爸的東西,”玉蓮淡淡一笑,“賣給誰?”

也是從那時候,惠真開始“玉蓮”“玉蓮”地對媽媽直呼其名,她直覺地認定,名字就像一個咒語,能把某某妻子,某某媽媽的殼從玉蓮身上剝掉,把她從故人舊事的泥淖中拽出來。

玉蓮罵她沒大沒小,爸爸一走,跟媽媽蹬鼻子上臉了。但時間長了,她也習慣了。惠真逼著玉蓮參加老年大學,各種協會,每個季度一次的“夕陽紅”旅游團;她每周拉著玉蓮逛街買衣服,去飯店吃飯,偶爾還看場電影,甚至也開玩笑讓玉蓮談個戀愛什么的,被玉蓮在腦殼上面輕拍了兩巴掌。兩個人越來越不像母女,越來越像姐妹。直呼其名也變得自然而然,而且變成玉蓮朋友圈里的一樁美談了。

玉蓮說要買餃子醋,拿著手機出去了。時間還早,惠真泡了杯茶,到梧桐樹下面曬太陽。最近幾年城市房價暴漲,像這樣有小院落和老樹的房子,身價更是直上云霄。說起來,玉蓮也算是個富婆呢。

玉蓮半小時后才回來,手里沒醋,身后倒跟著樸永浩。

“聽說你們要包餃子,我也來湊個熱鬧。”樸永浩呵呵笑著,對惠真說,“我不是‘應邀’參加,是‘硬要’參加。”

從哪里“聽”?又是如何“說”?惠真想抬杠,又懶得開口。分明是“應邀”不成,來個“硬要”,足見他攻城掠寨的決心。

“要不,”玉蓮說,“把修彬也叫來?”

“他出差了,”惠真說, 早晨他走的時候,我跟他說了晚上回這兒住。”

玉蓮“哦”了一聲,“我去拌餡兒。”

樸永浩舉了舉手拎袋,“我給你們做幾個小菜。”

他還像昨天那樣,三兩步追上玉蓮,替她掀起門簾。樸永浩身形挺拔,看背影倒有點兒像體育老師。

惠真給修彬發短信,說晚上不回去住了,晚飯讓他自己解決,也說了跟玉蓮撒謊說他出差,讓他別穿幫了。

“螺絲又擰緊了!!!”修彬發個苦臉回來。

惠真喝完茶,回到房間,金木水火土想必已經秀過,餃子餡兒已經攪拌好,放在面板上面,玉蓮在揉面,樸永浩腰間又扎上玉蓮的圍裙,在水槽里面洗蔬菜水果,看他手法,不像是偶爾裝樣子,顯然熟能生巧。

惠真爸爸一輩子沒進過廚房,玉蓮說,她懷孕七八個月的時候,單位既要抓革命促生產,又要加強思想政治教育,經常晚上九十點鐘才能回到家,惠真爸爸坐在房間里面拉二胡,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你就不能先回來做好飯再回去加班嗎?餓死了我,孩子沒爸爸,看你怎么辦?”

玉蓮含著眼淚去做飯,惠真爸爸仍舊在房間里拉《二泉映月》。

“我現在聽到二胡聲,胸口啊胃里啊,神經都好像過電似的抽搐,”玉蓮說,“你在我肚子里的時候我就打定了主意,生女兒的話,一輩子把你留在家里,我才不讓你走我的老路。”

“辛苦了,照顧我一輩子,”惠真爸爸病重的時候,有一天拉著玉蓮的手說,“下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吧。”

“下輩子做牛做馬,”玉蓮淚水在眼睛里面打轉,“可能直接變成肉罐頭了。”

那是惠真最后一次看見爸爸笑。

惠真去衛生間里洗手,準備包餃子,抬眼看著鏡子邊兒上掛著的石膏像丘比特,長著翅膀東家飛西家飛,搭弓射箭,惹是生非。惠真伸手把它扯下來,拿到廚房問玉蓮, “怎么還沒扔掉啊?”

玉蓮和樸永浩都轉過頭來看。

“小天使,”樸永浩說, “挺可愛的啊。”

“這是用來行騙的。”惠真沒好氣兒。

去年春天,有個叫崔英子的女人,出現在玉蓮她們朋友圈兒里,不笑不說話,說起來就如涓涓細流,綿延不絕,尤其喜歡邊說話邊拉住別人的手,熱情得讓人起雞皮疙瘩,她言必提及主,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她的姐妹,男人則是兄弟。天底下沒有壞人,所謂壞人只是受了撒旦的迷惑,陽光下面也無壞事,壞事都被耶穌承擔了。

惠真見過她兩次,一次是玉蓮單請她吃飯,一次是她在這里召集所謂的姐妹會。每次崔英子大駕移動,都帶著《圣經》、十字架、宗教小塑像、宗教題材的掛歷臺歷之類,無論做工如何,什么材質,玉蓮她們這些人都如獲至寶,仿佛那是基督親送的禮物。

后來崔英子開始募捐,說是要蓋一間小教堂,她甚至還說過,如果玉蓮的房子再大一倍,就可以用這塊地蓋教堂了。玉蓮覺得非常光榮,正兒八經屋前屋后丈量了好幾回。惠真提醒她不要聽什么信什么,走火入魔,可她還是背著惠真,捐了一萬塊錢給崔英子。崔英子拿了錢后,人就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騙子?”玉蓮從惠真手里拿過石膏塑像,又掛回到衛生間鏡子邊兒上, “你怎么知道崔英子就不會回來建教堂?”

“公安局都立案了——”

“公安局怎么了?冤假錯案多了。”

“玉蓮,醒醒吧,”惠真啼笑皆非, “你六十歲了,不是六歲!”

“六十歲怎么了?”玉蓮的聲音驀地提高,臉色也漲紅了,“六十歲就老年癡呆事事不對?讓你沒大沒小地教訓?”

“誰教訓——”惠真一時氣結。

“惠真是好心提醒你——”

“你怎么知道她好心?!”玉蓮沖樸永浩瞪眼,“你眼睛是X光?你看見她的心了?”

樸永浩遭了搶白,沉默起來。

“你也不用這樣聲東擊西的,”惠真冷笑了一聲,“嫌我礙事兒就直說。”

“你倒把話說清楚,我有什么事兒怕你礙的?”

惠真回房間取了自己的包,徑自出門。

“惠真——”樸永浩在大門口追上她,看見她滿臉的淚水,一時呆了。

惠真掙開自己的手臂,把門在身后用力帶上。鐵門“當啷”一聲巨響,她覺得自己就像皮球之類的東西,被震出局。

惠真出租車上哭了一路,到家時,修彬嚇了一跳,“出什么事兒了?”

惠真說過程的時候,又氣哭了兩次,心口都疼起來了。

“你當著情人的面讓她下不來臺,媽媽還能不急?”

“什么情人?你怎么知道他們是情人?”

“同學同學,行了吧?你當著男同學的面兒讓玉蓮同學沒面子,她能不急嗎?”

第二天惠真接到玉蓮的短信,她在她們單位附近的“肯德基”。惠真過去找她,兩個人對視一眼,玉蓮顯然也沒睡好,眼睛下面發黑,人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惠真坐下來。看著袋泡紅茶在水里,滲出絲絲縷縷的血紅,惠真抬頭問玉蓮,“你談戀愛了?”

“你反對?”

“我反對有用嗎?”

玉蓮沒說話,眼角卻浮出了淚光。

惠真的心擰起麻花,強笑了一聲,“你們才認識幾天啊?一見鐘情?”

玉蓮沒說話,疊著手里的紙巾。

“你不愛聽我也得說,”惠真說,“這年頭兒,知人知面不知心,男人找個人侍候自己,不比子女保姆省心省力?你又有房子又有退休金,人看著也年輕漂亮,他何樂而不為?就算我這是小人之心,想法兒陰暗,樸永浩是個好人,對你也真心實意,那其他方面呢?他孩子孫子一大家子,那些人要是欺負你怎么辦?再退一步說,孩子孫子們心地不壞,不會故意為難你,但家常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到時候煩了,難不成再去離婚?還有啊,你們不老,但也不年輕了,身體方面,總難免有個閃失,你侍候了爸爸那么多年,你自己不都說受夠了嗎?”

玉蓮沉默了半天,“——說的也是。”

她想笑笑,沒承想眼淚刷拉一下子涌出來。她慌里慌張地想要把疊成方塊的紙巾打開,一著急,扯斷了。

惠真把自己的那張紙巾遞過去,鼻腔里面也酸酸的。

“玉蓮——”

“你都是為我好,怕我受委屈。”

玉蓮用紙巾擋著臉,悶聲悶氣地說。過了好一會兒,她擦干了眼淚,抬頭看著惠真,“我也跟樸永浩說過,我不會去他家的,我又不是沒房子。”

“那他——”惠真的心直墜下去,“是要搬到家里來?”

“——我們當然得征求你的意見。”

“你讓我說什么?”惠真噼里啪啦地掉眼淚,“我把你,把家,雙手舉著送給樸永浩,還得敲鑼打鼓、歡天喜地?!”

玉蓮張了張嘴,但沒說出話來。

“你們要征求我意見,是吧?我不同意!”

惠真起身走開,推開沉重的大門,在街頭站了好一會兒,人流車流,熙熙攘攘,交織成網,建筑物則像巨大的蜘蛛,陰森森地看著草芥似的人眾。

修彬穿白大褂時,比平時顯老成很多。

“又擰起螺絲來了,”修彬嘆了口氣。

“除了這句,”惠真有些火大, “你沒別的話了?!”

“除了這句,我無話可說。”

“要是你媽,你就有話說了。”

“別無理取鬧啊,”修彬瞪了惠真一眼,指指走廊里排隊看病的病人, “我這兒一大攤子事兒呢。”

“我現在也是病人。”

“你的病這兒治不了。你回家喝杯茶,要么去逛街買東西,放松放松。”修彬輕輕拍惠真一下,轉身回門診室去了。惠真在后面叫他,他頭都沒回。

惠真一股濁氣在胸間風云激蕩,下樓填病歷掛了修彬的號。賭氣倒要問問,他能治什么病?!

她拿著掛號單坐電梯上樓,排在七八個待診的病人后面,看著那些人愁眉苦臉,有氣無力地交流病史,繪聲繪色地形容病痛,她的氣也泄了,待要離開,偏偏輪到了她,她猶豫了一下,進了門。

沒等修彬開口,惠真搶著問了一句:“晚上想不想吃麻辣火鍋?”

惠真有兩天沒去玉蓮那里。修彬說得對,她和玉蓮都需要時間,玉蓮需要消化她的意見,而她應該反省,自己是不是能夠提出更好的意見。第三天實在忍不住,惠真回了家,房間里面燈也不開,光線幽暗,玉蓮摞起來兩個枕頭墊在身后,半坐半躺,眼睛里面淚水水,鼻子紅通通的。

“生病怎么也不吱一聲?”惠真急了,拉玉蓮起床,“我帶你去醫院。”

“別大驚小怪的,”玉蓮不肯,“我吃過藥了。”

她的手機震動起來,惠真只好放開手。

玉蓮拿起來看了一眼號碼,沒接,任憑它在被子上沒腿蛤蟆似的噗噗噗轉動。

“我給你做飯——”

“不想吃。”

“就煮個湯——”

“不想喝。”

“——那我扶你去外面曬曬太陽。”

“不想動。”

惠真心里小火苗“噼啪”、“噼啪”閃,忽地就躥起來,“你跟我生氣,就直說——拿生病威脅我?!”

“你說什么胡話?”玉蓮嗓子干干的,聲音提高時,也冒火星子,“我著涼感冒跟你有什么關系?你是老天爺啊?”

“那你要我怎么辦?!”

“你走吧,我想睡一會兒。”

惠真站著沒動。

“你回家去吧,”玉蓮嘆了口氣,“你在這兒我心不靜,睡不踏實。我吃了感冒藥,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睡覺。”

惠真抓起背包,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出大門時,看見樸永浩拎著一大袋水果蔬菜,另一只手拿著電話在按號碼。

“惠真,”他迎上來, “你在這兒太好了,玉蓮不給我開門。”

惠真用鑰匙打開門,讓他進去。

“放心吧,”樸永浩好像壓根兒沒注意到她板著撲克臉,他進門后,回頭沖她笑笑, “我會照顧她的。”

“我現在是外人了。”惠真回家跟修彬發牢騷。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修彬笑著說,“你當然是外人了。”

“算了,她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惠真賭氣說, “我不管了。”

說不管,心里卻放不下。萬一玉蓮把樸永浩也趕出家門,那現在她形單影只的,又生著病,豈不是太凄慘了。惠真起身又要回家,讓修彬給攔住了。第二天,他們帶了幾樣常用藥,買了水果點心,一起去看玉蓮。

沒見到人,桌子上面留了一張紙條,“惠真:我出門幾天,回來后跟你們聯系。感冒好了,其他也都好,勿念。媽媽。”

惠真掏出電話打玉蓮的手機,按鍵時,手指直抖。

玉蓮關機。

“我就說昨天要回來的——”惠真急得跳腳。

“肯定是跟樸永浩一起走的,”修彬說, “放心吧,不會有事兒。”

玉蓮走得很從容,東西收拾得井井有條,家里的花剛澆過水,梧桐樹下的樹根茶幾也用塑料布包好,封緊,以防雨淋。

回家的路上,惠真扭臉望著車窗外面,行人,車輛,樹木,建筑,都變得輕飄飄的,仿佛都長了腳,拔腳就走似的。

到小區樓下時,修彬嘆了口氣, “惠真——”

“你不是無話可說嗎?”惠真看也不看他,打開車門,用力一摔,“那就別廢話了。”

接連好幾天,玉蓮一點兒音信也沒有。惠真跟修彬絕口不提玉蓮的事情,修彬試圖跟她談談,被惠真把話題岔開了。

就仿佛她心里頭長著棵院子里那樣的梧桐,被人連根拔走了,血肉骨頭,直掏到痛處。

她找了搬運工,回家里把樹根茶幾搬回自己家來。那是她想來想去,唯一能理直氣壯搬走的東西。

搬運工離開后,惠真搬把藤椅,在梧桐樹下坐了一會兒。園子里的青草被陽光曬得正發困,圍墻上面的爬山虎懶洋洋地鋪展著,進門后一片盛開的大麗花,姹紫嫣紅,陽光下面滲入絲絲縷縷的香氣。他們剛搬進這里時,那個地方是廁所,晚上惠真不敢自己出去,玉蓮睡衣外面套件棉大衣,陪著她;初中的時候,惠真生胃病,玉蓮每天早晨用糯米粉熬粥,不稀不稠,亮漿漿的,里面加一勺蜂蜜,讓她吃了上學。多年以后她跟玉蓮提起來,她都不記得了。惠真長成少女,玉蓮有陣子神經兮兮的,不管惠真多晚下晚自習,她一定風雨無阻地在校門口等她,惠真幾次未成形的早戀都因此而破滅。惠真跟修彬定下來以后,玉蓮承認,以前惠真談戀愛時,她還跟蹤過他們。

惠真結婚那天,玉蓮哭個沒完,她自己也跟人家解釋,“我是高興的”,但她顯然“高興”得過了頭,惠真遲遲無法出門。

上了婚車,修彬想逗惠真開心,“媽媽變成小孩子了,早知道讓她當你嫁妝,一起帶回咱們家就得了。”

惠真覺得修彬對玉蓮有失尊重,勃然大怒,婚也不要結了,修彬求爺爺告奶奶,只差沒在車里下跪磕頭了。婚禮上,惠真身著華服,眾星捧月,臉繃得緊緊的,表情凜然,修彬賠了十二萬分的小心,連她的伴娘也覺得她過分了,悄悄拉她的衣角。

現如今,玉蓮倒跟認識不足月的男人拔腳就走,毫無掛礙,直讓惠真從牙根痛到心肺。

回到家時,修彬正對著茶幾發呆, “你要干嗎?”

“看見了還問?”惠真把包扔到一邊,坐下來。

茶幾在玉蓮那兒,屋里,或者梧桐樹下,哪哪兒都順眼,放到這里,跟個章魚似的,突兀、怪異,張牙舞爪的。

“你明天是不是把樹也挖了,裝在盆里帶回來養啊?”

“好主意,我怎么沒想到?”

“惠真啊——”修彬嘆了口氣,“咱們家就這么大,你把你們家院子搬回來之前,先想想怎么安置。”

搬回茶幾才兩天,玉蓮就上門了。她說她剛從杭州回來,把包一扔,就過來了。一周不見,她瘦了些,也曬黑了不少。

“剛回來您不好好歇著——”修彬放下手里正揉的面團兒,過來請玉蓮坐下。

“好幾百歲的都走這兒來了,”玉蓮看著那個茶幾說,“我哪好意思歇著?”

“我夢見爸爸了,”惠真對玉蓮說, “他讓我把這個茶幾拿回來。”

玉蓮呆怔了片刻,苦笑了一下,“那我回家去睡覺,等著你爸爸托夢。”

“別別別,別走啊,”修彬拉住了她,解下自己的圍裙系到玉蓮腰上,把搟面杖順手塞進她的手里,“你進門前我剛接個電話,急診,上手術臺,人命關天,你幫幫我,也算勝造七級浮屠。”

修彬抓起外衣,回身看了惠真一眼,加重了語氣,“一會兒手術完,我回來吃餃子啊。”話說完,人也出門了。

惠真沖了杯茶放到茶幾上,“我自己來就行,你喝杯茶,歇會兒吧。”

“車上睡了一天,”玉蓮把圍裙解開重扎了一遍,走到面案前面,“再不活動活動,關節都銹住了。”

兩個人悶頭兒干了會兒活。

“旅行怎么樣?”

“就那樣兒。到處都是人。”

“人怎么樣?”

玉蓮看一眼惠真,兩人臉都板著,然后一起笑了。

“就那樣兒。”

兩個人又忙活了一會兒。

惠真放下手里的東西,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把手機拿了出來。

“給你看這個,”惠真調出前一天在步行街上拍的幾張婚紗禮服裙照片。

昨天她心血來潮,跑到繁華的商業街去,那一帶婚紗影樓一間接一間,模特兒新郎新娘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他們含情互望,郎情妾意的表情,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好看吧?”

玉蓮笑笑。

惠真定在一張韓式禮服上面,絳紫短上衣,墨綠色的長裙,裙擺處每隔一尺,縫綴著玉塊似的刺繡。惠真特意微拍了刺繡圖案,龍飛九天,鳳棲梧桐。

“我最相中的是這套,你喜歡嗎?——我送你。”

“送我這個干嗎?”

“你說干嗎?”惠真嘆口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唄。”

“天氣預報說了,最近沒雨。農村還要抗旱呢。”

“蜜月都度了,”惠真笑了,嘟囔了一句, “還裝模作樣。”

“你不也說了,”玉蓮輕輕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

“怎么回事兒?!”惠真一著急,聲調頓時高了好幾度,“他不是單身?!還是存著別的什么壞心眼兒——”

“行了行了行了,你亂叫什么?”玉蓮打斷惠真,“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生活習慣不一樣。”

“什么習慣?怎么個不一樣?”

“晚上睡覺前,他喜歡撓背。說是以前跟他老婆,天天晚上都撓,互相撓,恨不能從頭撓到腳——”

惠真“噗哧”一聲笑了。

“每次幫他撓完,他倒是倒頭就睡,我就遭罪了,覺得指甲里面臟得不行,一遍遍地洗手——”玉蓮說,“天天晚上失眠。”

“那你就不幫他撓唄。”

“有一天我是沒幫他撓,他又睡不著了,說是撓了幾天,把以前的老習慣撓回來了。他后半夜兩點鐘起來洗淋浴,我好不容易睡個覺被他吵醒了——還說我毛病多。我說,‘老頭樂’沒毛病,你跟‘老頭樂’過去吧。”

惠真等了一會兒,“然后呢?”

“就回來了唄。”

兩個人一時無話,小面團在玉蓮的搟面杖下面,三下五下,花一樣盛開,被惠真接在掌心,填上餡兒,捏成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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