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志龍 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 100081
電視紀錄片《王大家子》評析
魏志龍 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 100081
《王大家子》是由周羽導演,大連電視臺2007年出品的一部反映我國東北農村一個傳統大家庭故事的電視紀錄片。導演在描繪了一幅北方傳統生活場景的同時,試圖通過一系列矛盾的發生,提醒人們現代化與傳統的沖突,對此,本文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對此進行評析。
紀錄片;王大家子;人類學
《王大家子》是由周羽導演,大連電視臺2007年出品的一部反映我國東北農村一個傳統大家庭故事的電視紀錄片。
在中國遼寧省瓦房店市楊家鄉單家村,有一個在當地被稱作“王大家子”的大家族,年近九旬的曲敬英(音)老人早年兩度喪夫,含辛茹苦地將四男兩女,六個孩子拉扯長大,繁衍成今天五世同堂,近七十人的大家族,老人一直是維系著這個家族團結和睦的精神支柱。
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環境的變革,“王大家子”卻開始發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胺旨摇背蔀檫@個傳統的大家族面對現代社會最大沖擊,維持傳統的努力顯得無可奈何。創作者以六年的時間,記錄了這樣一個在非農化、工業化和現代生活方式的影響下即將消亡的大家族,通過對這個家族的跟蹤拍攝,展示中國傳統思想與現代社會潮流的碰撞,用影像記錄和保存了一種“鮮活”的中國北方民間生活場景。
影片以線性的敘事方式為結構,基本以時間(年)為段落劃分,每個段落都具有其中心事件,層次敘述都是比較清楚的。導演在敘事視點上始終以沒有角色特征的敘事者身份來講述故事,從解說到畫面,從場景到整體,整部影片表現的生活面貌是不受干擾的記錄。
在記錄片創作中,要想達到意象化的目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象征可以附著的載體。在影片中,曲敬英老人是維系家庭的精神支柱和中華傳統文化的象征。導演多次從正面、側面、背面三個角度對老人進行特寫,這個特寫鏡頭從影片敘事結構上看,老人服裝的變化,顯示寒來暑往時間的推移,推動著敘事的發展。更重要的是主體內涵的表述上,采取了符號語言的運用。這種概念的轉換是通過具體形象的表達能力來實現的,老人的這個意義也只存在于這個具體環境中,而在其他時空中,老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老者。
老人話不多,每天就那么靜坐著。雖然生活在這個大家庭中,卻以一位旁觀者的方式存在著,看著家里發生的一切,看著窗外變化的世界,卻什么都做不了。觀眾似乎可以很輕松地捕捉到她的內心活動,但我們無法走進她的精神世界,那是一個世人并不認同的個體的精神世界。
影像在呈現世界時,不僅使人了解意義,而且同時獲得感受。這個特寫的拍攝,完全依靠自然光線,配合自然聲音,小屋中顯現出一種靜謐的氣氛,這樣的聲畫語使觀眾感受到面對沖擊傳統文化的無奈。
“家和萬事興”,在王大家子這樣一個“義門”之中,首先打破平靜水面卻是“分家”這塊石頭。長孫王榮東不同意鄉婦聯請其媳婦作報告,爭吵中提出了“分家”這個早已存在于心中的想法,立即遭到了長輩們的斥責。“家”在中國社會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儒家理想中的家族結構便是累世同居,中國史書中記載了相當數量數世同居共財的大家族。
費孝通卻認為,這種大家庭在中國并不通行,充其量也只是在鄉紳階層較為流行。 他在江村研究中指出,在當時的小農經濟中,農田經營和勞動與大家庭并不適應,農民受傳統倫理觀念的影響,并不足以抵住經濟上及家庭內部結構上趨于分家的力量,大家庭不占主流地位。
影片開始于1998年,我們回去現實空間背景去,可以知道在此以前,東北農村相對封閉落后,王大家子通過對一定家庭所有的土地的耕種,能夠滿足日常生活開銷,家庭結構相對穩定,長孫提出分家的要求也立即被大家否定。隨著時代的前進,由在大連工作的四子梁中泉(音)帶來的外界搞活經濟的思想開始進入這個大家庭。片子中有一個細節,梁的車子從開始的小貨車換成后來的小轎車,說明梁的經濟收入水平是提高了,這是很有說服力的。這種外界沖擊,不可能不刺激到家庭的各個成員,由長孫王榮東經營魚塘,到次子王世金(音)養雞,到各家媳婦均靠養豬,賣豬仔取得“零花錢”,以小家庭為基礎的經濟確立起來,家庭結構開始松動。
對于王大家子而言,既接收了傳統文化,又要同時面對生活實際作出合理的選擇。二者之間不能單純的定義為傳統與現代的沖突,或文化和經濟的立場,事實上是不可分割的。
在傳統大家庭中,分家的原因是多樣的,或由父母去世,或兄弟不和等,而王榮東提出分家,主要表現在對貧困生活的不滿,而非家庭成員關系不和等因素。這事實上是農民社會的一種理性選擇。芮逸夫認為,傳統中國的社會組織是一個大家庭套著無數小家庭而形成的一個“家庭層系”,個人融入此一層系內而不是單獨存在,所以家庭之外不知個人為何物。 從影片來看,不管是四子梁中泉,還是長孫王榮東均屬于思想意識比較活躍的“能人”,其個人的能力在大家庭內是難以體現出來的,而分家在某種程度上是給每個人一個重新認識自己、發揮自我能力的機會。能力的高與低,經營的好與壞,各分家之間的差距在分家后逐漸的體現出來。
“分家”與我們傳統的“和”的觀念是否形成對立,這一問題的出發點本身是大傳統文化,而沒有考慮到小傳統自身的運行邏輯和實際。費孝通認為“倫理觀念本事一種維持社會機構的力量,它必須和生活事實相符合”
看過整部片子,導演表面上努力把自己放在“分”與“和”的中間立場上,試圖客觀的表現雙方的沖突過程,而實際上卻顯然流露出對“和”的偏向和同情,這種觀念自然對觀眾情感上的引導,得出現代化對傳統社會破壞的結論。
從人類學者對“分家”這一問題的研究上看,“分家”并不能代表現代社會對傳統的沖擊,這本身是傳統社會結構固有的循環再生產的重要來源,只是具體到21世紀的王大家子,新的生產生活方式對其造成的壓力(仿佛大海中的一個孤島),面對外界的影響,王大家子走出土地,卻可以表現導演所要表現的主題內涵,但代表現代潮流的絕不是“分家”。
如果一部紀錄片能引起人們感情上的共鳴,同時也帶給人們對其反應的問題的深刻思考,這樣的作品就可以算成功的了??催^影片之后,無論是贊賞還是哀嘆,都不會產生強烈的震撼感,導演沒有選擇過于激烈的沖突,或者根本沒有這樣的沖突,但就像冰面下的流水,在那種默默地沉寂中,傳統與現代,新與舊的交替就這樣一直進行著。這個家族現在怎么樣了,觀眾不得而知,但導演是樂觀的,影片起于除夕之夜,迄于初一的早晨,老人微笑著換上新衣,大兒子貼上新的對聯。
[1]費孝通.費孝通選集 【M】P459,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8.
[2]芮逸夫.中國家制的演變【M】 臺灣譯文印書館 1969.
[3]費孝通.生育制度【M】 P89,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