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紹元
清代官場的『艷照門』
□完顏紹元
光緒八年(1882年)秋冬,大清官場上傳開一條緋聞,主角系進士出身,時任禮部右侍郎有名士之稱的宗室愛新覺羅·寶廷。原來,寶廷奉旨赴福建任鄉試主考官,出闈發榜后取道浙江回京。依制度,不許攜帶家屬,不許游山玩水,不許接觸親朋好友,也不許多帶仆從騷擾地方。寶廷大概是嫌旅途寂寞,便乘坐“江山船”走水路。
“江山船”又叫“花船”,專向客人提供大姑娘、小媳婦(類似今K房小姐)賣唱伴游,亦名“船妓”。其中有一個小名叫珠兒的,雖然臉上生有痘瘢,但在高度近視的寶廷眼里卻是霧里看花,賽過西施,遂與船主議定身價,寫了契約,包為“二奶”。孰料行至袁浦(今江蘇淮陰西南)地界,被當地知縣覺察盤問。寶廷為免欺君之罪,只好搶先遞上請罪折子,自請從重懲責。當年除夕,皇帝出諭將“寶廷著交部嚴加議處”,來年正月,處分頒布:“革禮部右侍郎寶廷職。”事實是經此一革,寶廷再未能重返政壇,當真是以船家女婿了此一生了。
宗室身份,進士出身,自同治七年(1868年)入翰林以來,不到15年時間已經位居副部長級,像寶廷這種條件,其仕途絕對可稱前程無量,但居然為一麻小姐而輕易斷送,可見古代對此類事件的處分之嚴。事實上,清朝不僅嚴禁官吏招妓陪酒,還在雍正年間撤銷了延續千年的“教坊”系統,另設和聲署掌奏殿廷朝會燕饗之樂。從此,所謂“官妓”成為歷史名詞,而其他如嚴禁官吏宿娼、挾妓飲酒、與部民通婚、與民婦通奸等各種維護官箴吏德、防范權色交易的法令,清朝亦在歷代中最為齊全,對違令者的懲罰力度亦超過前代。
道光時,鎮國公綿順帶妓女赴廟內唱曲,事發后道光帝嚴令查辦,結果綿順被革去公爵。不過也就是在道光時期,大清的末世光景開始顯露,官吏冶游逐漸增多。曾國藩攻克南京,受命總督兩江,“欲興商業,效官仲之設女閭也,因令于青溪設妓院……招四方游女,居以水榭,泛以樓船,燈火簫鼓,震炫一時”。江寧知府涂宗瀛不知道開放“紅燈區”乃曾國藩招商引資的絕妙好計,“亟檄縣厲禁”,曾國藩開導他說:“淮河燈船尚落落如曙星,還遠未達到我原先所計劃之畫舫千百、笙歌徹宵的規模。”為幫助大家卸下思想包袱。“次日,(曾國藩)約幕府諸人買棹(赴秦淮河上)游覽,并命江寧、上元二邑令設席款涂(宗瀛)。一時士女歡聲,商賈麋集,河房榛莽之區,白舫紅簾日益繁盛,寓公士著聞風來歸,遂大有豐昌氣象矣。”
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九月,清廷因有東北三省改設督撫的計劃,特派貝子、農工商部尚書載振及巡警部尚書徐世昌等人前往奉天、吉林等地查辦事件。載振乃慶親王奕劻(時任首席軍機大臣,可謂大清官場上頂尖的人物)的世子,天潢貴胄的血統,加上本人也是部院大臣,其在當時的顯貴毋庸細述。載振奉旨出京,途經天津,馬上有直隸總督、北洋大臣袁世凱向他推薦督辦天津巡警工程捐務事宜的段芝貴充當隨員。段芝貴人本猥賤,無才可敘,但善于迎合,數年間便由佐雜爬到道員。這一回靠袁世凱引薦,段芝貴才得以抱上振貝子的粗腿,一路逢迎,無微不至。彼時天津有個唱花旦的女伶楊翠喜,頗有聲價,載振初到天津時曾看過她的戲,事后說起仍稱羨不已。段芝貴返回天津后,先以12000兩銀子將楊翠喜買下,贈與載振為妾;又向天津富商王竹林貸銀10萬,獻給奕劻做壽禮。
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來年三月初八,東北三省增設巡撫及授職的上諭正式發布,段芝貴先被提為布政使銜,再以這個賞銜署理黑龍江巡撫一職。
任命東北三撫的朝報公布后,立時輿論大嘩,段芝貴色賄貝子、財賄王爺的得官真相很快暴露于世,人言藉藉。三月二十五日,監察御史趙啟霖以此為題,點名參劾。當天皇帝發布上諭,先將段芝貴“撤去布政使銜,毋庸署黑龍江巡撫”,同時又指派醇親王載灃、大學士孫家鼐馬上就趙啟霖所檢舉的問題進行調查,“務期水落石出,據實復奏”。但讓醇親王查慶親王,用不著開始就能想到結果。果然,四月五日,載灃、孫家鼐聯名以查無實據復奏,上諭“趙啟霖著即行革職”,載振則自請辭職以息眾怒。
屈指計算:段芝貴斥銀112000兩,做了半個月的巡撫夢;載振藏嬌未成,制造了清朝有史以來最大的“艷照門”。
(摘自《讀書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