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偉
(太原大學教育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1)
東西方文化沖突在母女之間的反映
——論譚恩美小說《喜福會》中的母女關系
張 偉
(太原大學教育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1)
美國華裔作家譚恩美在其小說《喜福會》中選擇母女關系作為故事的重要線索,表現母女之間存在的矛盾。本文分析這種矛盾產生的由來,其深層根源和解決的過程,以揭示華裔家庭面臨的困擾,暗示母女間的理解和溝通是解決這些困擾的一種途徑。
文化沖突;《喜福會》;母女關系
上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華裔文學取得了長足的發展,這些作品使得美國文學的內涵更加豐富。其中,譚恩美是著名的華裔作家之一,她在80年代末出版了她的代表作《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1989),這部作品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先后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國家圖書批評循環獎,1991年又獲得最佳小說獎。該小說在美國暢銷9個月之久,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小說情節中表現出來的東西方文化沖突下的母女矛盾。
《喜福會》中,母女之間的矛盾主要通過語言的障礙表現出來。小說中,母親們在日常生活中大部分時間用漢語來交際,只有在一些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使用她們支離破碎的英語(“fragile English”)來交流。然而與母親們不同的是,女兒們卻操著標準的、流利的英語。由于這種語言障礙,母女之間無法相互理解。例如,女兒晶妹認為母親的桂林故事是中國的神話。“我一直認為,母親所講的桂林故事,只不過是個中國的神話傳說而已。而故事的結尾,也往往是變化多端的。”而另一位母親,鐘林冬也和女兒存在著同樣的問題,她興高采烈地向女兒韋弗利講述自己的家鄉太原時,卻發現女兒把“太原”認為是“臺灣”,因為女兒感覺“太原”和“臺灣”的發音很接近。
這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說明,母女之間無法實現正常的交流。不僅如此,女兒們認為,自己的母親操著這種不流利的英語,是沒有文化和社會地位低下的表現。因此,他們經常鄙視母親的種種中國式行為。“我母親典型的中國式行為常令我在大家面前覺得特別的尷尬,例如:她常常與店主喋喋不休地討價還價,當著眾人剔牙撅嘴,把檸檬黃和淡粉紅這兩種顏色搭配在一起等等。”
東西方文化的沖突也是導致母女之間矛盾產生的重要因素。中國的傳統文化認為男女之間的社會角色為男性在社會中有一席之地,而女性在家庭中應做到教育子女,管理家務,也就是要“相夫教子”。這種“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思想使得母親把自己的女兒當成是自己的附屬品,對女兒的生活干預過多。這些讓深受美國主流文化影響的女兒們難以接受。例如:吳宿愿為女兒晶妹設計未來的生活,希望她成為一名神童,按照她的設計與期望走下去。而受西方自由主義思想的影響,晶妹則認為這是對她生活的干預,處處與母親作對。
“我有好幾次令她感到很失望,每一次都是維護了我自己的意愿,維護了我辜負別人愿望的權利。我的成績并不是全都是A,沒有當上班長,沒有考進斯坦福大學,甚至大學沒讀完就退了學。”
晶妹對母親給自己未來的安排總是抵制,可以看出母女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然而母親們卻堅定地認為總有一天女兒們會認識到她們存在著共同的中國性。
我十五歲的時候,母親對我說:“你決定不了的”。當時我強烈否認我體內任何一點所謂中國性的東西。那時我在舊金山伽利略高中,我所有的白人同學都認為:我和他們完全一樣,而與中國人則沒有一絲一毫的相同之處。可是,母親卻不這樣認為,她曾就讀于上海一所著名的護理學校,她說她知道所有關于基因學的東西。所以無論我承認也好,否認也罷,她從來沒有懷疑:只要你生為中國人,你就會不知不覺地用中國人的方式去感受、去思考。“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母親說,“這些存在于你身體血液中的中國性的東西,一有機會就會釋放出來。”
造成母女矛盾產生的根源有很多,但主要是由于她們不同的成長背景。《喜福會》中母親們曾經生活在舊中國,遭受戰亂的影響,過著十分艱苦的生活,她們希望為女兒們提供很好的物質條件,讓她們過上幸福的生活。這種特殊的經歷使得她們形成了獨特的性格特征。按照中國的傳統文化,在家庭中,子女處于從屬地位,父母有權為她們安排學習、婚姻和生活。《喜福會》中的母親們也是如此,她們希望按照自己的理想和愿望來設計女兒們的未來,試圖用自己傳統的觀念去塑造女兒,把女兒作為自己的附屬品,不希望她們獨立地選擇這樣或者那樣的生活方式和成長方式;然而女兒們生長的環境則是剛剛經過民權運動洗禮的美國,個人主義成為人們生活的追求。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她們崇尚西方文明中的自由和個性,竭力否認母親的思想,擺脫母親對自己的影響,女兒們將中國性格和美國環境這兩者弄得水火不容,她們更希望的是尋求自由,完全贊成美國方式而擯棄另一種方式。這種文化的沖突使得母女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例如,韋弗利看到母親到處炫耀自己下棋時,對她說道:“如果你想炫耀的話,為什么自己不去學下棋呢?”中國母親為女兒的成功感到自豪并以此炫耀,然而女兒們卻不以為然。
隨著女兒們年齡的不斷增長,她們開始理解母親生活的艱難,有了想緩和母女之間矛盾的念頭,她們試著從母親的角度思考問題,去了解更多的中國文化。但由于文化背景差異很多,仍然很難發現母親與自己所共有的中國性。例如,晶妹在談論她母親燒的螃蟹時說:“臥病保胎喜歡螃蟹,但我知道我沒法不吃。中國母親就是以這種傳統的方式來愛護她們的子女,沒有擁抱,更不會接吻,而是逼著她們吃包子、鴨胃、螃蟹之類的東西。”這些來自母親無私的愛,卻恰恰使女兒們感到疲憊,沒有自由,更不愿去接受。
《喜福會》以四對中國移民的母親與她們在美國生長的女兒們的生活來展開,這四位母親都是來自舊中國的大陸移民,深受中國傳統觀念的影響。而四位女兒都生長在美國,雖然在家中,父母一直向她們灌輸中國傳統的文化,但她們卻不屑去了解中國的文化,因為,她們深受美國教育的影響,崇尚美國主流文化中的自由和個性,試圖拋棄自己身上一切與中國性有關的東西。這種東西方文化的沖突成為母女之間矛盾的根源。
譚恩美生長在東西方文化的雙重環境中,父母1949年從上海移居到美國,她于1952年出生于美國的奧克蘭。在青少年時期,譚恩美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和一般美國主流社會中白人的差異,她強烈地想融入到這種主流文化中,對于父母給她灌輸的中國傳統思想特別抵制。1989年4月17日《新聞周刊》(Newsweek)對譚恩美有一次訪談,她說:“這是一種矛盾,美國號稱大熔爐,但同化的結果卻是讓我們刻意選擇典型的美國式東西,像是熱狗、薯條,而忽視中國式東西。”她回憶以前特別希望與美國同伴交往,然而等待她的卻是來自他們的冷落,這令她時常感到孤獨無助。這些華裔作家親身經歷了兩種文化夾縫中的生活,這種傷痛促使她們不得不尋求中國性和中國文化。
為了幫助女兒們尋找文化的共同性,母親們開始采取有效手段與女兒們交流,幫助她們解決問題,例如:羅絲和丈夫婚姻發生危機,打算去找心理醫生咨詢,她的母親許安梅告訴她:“母親是最好的,母親知道你內心所想的一切。心理醫生只會讓你糊里糊涂,讓你黑蒙蒙。”同樣,另一位母親熒影,在女兒李娜生活遇到困難時,她告訴女兒自己在中國經歷的一切,教育女兒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不要去依靠任何人,也不要活在任何人的陰影下。母親們這些積極的行為,使得她們之間的矛盾得到化解。
華裔女兒們出生在美國,她們對于中國和中國文化并不是很熟悉,也沒有認同感。但是,她們的母親竭力讓她們認識中國文化,這才使得她們在情感和意識上漸漸地對這種文化有所了解,并最終接受。在母親們的努力下,女兒們也逐步意識到她們的良苦用心。特別是晶妹在母親去世后,開始重新思考和母親之間的關系,對母親的過去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開始想了解她過去的生活,最終決定回中國探訪同母異父的一對孿生姐姐,也正是這一舉動激起了其內心的中國性。
“當我們坐著火車離開香港邊界,駛入中國深圳的那一剎那,我感到自己與以往有所不同。我感覺到前額的皮膚在不停地顫動,全身的血液正順著一條全新的通道在奔騰,渾身骨頭也陣陣作痛,那是一種舊有的、熟悉的疼痛。我想,媽媽以前說的話是對的,我正在變成一個中國人。”
也正是母女間的這些為化解矛盾所做的努力,《喜福會》以母女的和解結尾,這比較明顯地體現了作者的寫作意圖。譚恩美把《喜福會》的最后一章,也就是中國母親和美國女兒的矛盾取得和解的這一章定名為“西方天空的母后”。這傳遞出一個信號:美國女兒認為中國母親最終從“可怕的女妖”變成為“神圣的天后”,從嘮嘮叨叨的管家婆變成為人見人愛的觀世音菩薩。林瑛女士曾經說:譚恩美的小說“以消除沖突與和解為故事的結局。斗爭、戰斗結束了;當塵煙消盡時,以前被認為是令人憎惡的束縛現在變成了值得珍惜的聯結”。
《喜福會》中,母親們身在異國卻沒有喪失中國的民族性和文化認同,身著傳統服飾、用漢語交流、吃中國菜,定期通過“喜福會”來分享她們的喜悅,并且影響她們的女兒。通過小說,譚恩美暗示華裔美國家庭兩代人只有通過理解和溝通才能消除彼此之間存在的矛盾。小說以中國傳統文學作品中的大團圓做結局,表現了一種正確地對待文化的態度;繼承母文化,吸收新文化,并且要在文化沖突中找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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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1)05-019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