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洪胤
“經濟人”假設是構建西方經濟學理論大廈的前提,它假定人是自利的,每個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個人追求自利在“看不見手”的作用下會實現社會的公益。也就是說,個人的利己行為在市場機制作用下可以派生出道德行為。然而,市場經濟的實踐卻給了我們這樣一個答案,人們看到的不再是講道德的“經濟人”,而是以犧牲他人和社會利益達到自己目的的自私自利者。那么,我們不禁要問,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經濟人”對道德的背離。我們反思“經濟人”的道德行為,“經濟人”為達到自身利益最大化會毫不猶豫地去損害他人和社會利益,“經濟人”敗德行為的產生除了制度、市場經濟本身的原因外,還有一個倫理道德的根源。
道德和倫理的缺失問題是“經濟人”假設所存在的嚴重問題,由于斯密在經濟人概念的萌生初期也提出了“看不見的手”這一概念,其出發點是為了早期資本主義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體系建立所提供支持的,即在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體系中,個人在經濟活動中謀求自身利益的同時,也無形的會給經濟活動的參與者即社會財富帶來收益,就如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導引著經濟活動的整個過程。但是,正是這一概念為“經濟人”帶來了伴隨其至今的缺陷——“經濟人”不必具有道德之心,但也自然而然的便是“道德人”。
隨著孕育經濟人思想的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逐步完善,經濟人思想中人性自私論的邏輯前提和其關于利己利他的辯論關系均已具備。終于,亞當·斯密于1776年出版的《國富論》中全面而又辯證的提出和論證了經濟人思想,他首次在經濟分析中加入了個人因素,把尋求個人利益的動機及其行為作為了一個經濟學研究分析的重要基礎,并且從經濟學的視角證明了“經濟人”的利己行為與整個社會的相關性,為西方經濟學的建立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斯密進一步揭示了“經濟人”的自利在“看不見的手”的作用下會導致社會的豐裕。斯密受牛頓經典力學的影響,他認為,社會經濟現象具有可以被人所認識并被解釋說明的自然規律,人類的經濟活動也受一種冥冥之中存在的“第一推動力”(斯密稱之為“看不見的手”)的驅動,“經濟人”自利和互利的行為,最終達到了社會的普遍豐裕。他反復強調,市場自由競爭是國民財富增長的一個重要原因,“經濟人”內在的經濟利益驅動必然引起“經濟人”之間自由競爭的后果,而這種競爭可以大大提高勞動效率,增強國民財富。因此,經濟運行不需國家干預,而是應該采取自由放任的政策,讓市場機制的調節去達到促進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目的。在這里,斯密借助于“看不見的手”的作用,認為在“看不見的手”的引導下,商品經濟社會中的人性與社會性、私利與公益、經濟機制與經濟效果、經濟要素與經濟過程都由它實現了統一。斯密認為,它是一種制衡力量,影響著“經濟人”利己動機的沖動,它又是一座橋梁,架起了溝通私利與社會的協調之路,正是在市場的調節下,“經濟人”從利己的動機出發達到了利他的目的。斯密倡導自由放任的政策,認為在“自然秩序”中,“看不見的手”能夠調整經濟主體間的利益關系,能夠誘導國民財富的自然增進,能夠自行調節資源要素的合理配置,能夠自動地制導社會供求均衡趨向。在斯密的視野里,“看不見的手”具有神通廣大的功能,在“看不見的手”的協調下,能夠最大限度地把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統一起來。至此,“經濟人”從利己的前提出發,雖然沒有有意識地去考慮公共利益,但因為有“看不見的手”的指導,就會引導“經濟人”在盈利動機驅動下投資最有利于社會的事業,無論商品生產者和經濟者活動的動機如何,其行為結果必定引起社會公共利益的實現。也就是說,個人利益和社會利益在市場機制調節下是一致的,越是追求個人利益,就越會促進公共利益。
按照斯密的理解,“看不見的手”具有倫理特性。斯密試圖通過“看不見的手”用來溝通私利與公益,從利己出發能達到利他的目的,從而為他的自由放任政策做倫理上的辯護。在斯密以后的自由主義經濟學家對市場的神奇力量推崇備至,“看不見的手”在市場中具有無窮的魔力,能使得市場充滿生機與活力,能調整社會秩序和促進社會公正,市場存在的問題無需其他力量干預,只要有這只“看不見的手”,包括社會倫理問題在內的任何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然而,歷史實踐證明,自由主義經濟學家過分夸大了“看不見的手”的倫理力量,其片面性顯而易見。從凱恩斯主義到現代新制度學派等經濟學派看到了自由主義經濟學理論的缺陷,認為基于“看不見的手”自由市場經濟引發了諸多社會經濟和倫理問題,主張用“看得見的手”即政府行為和制度體制來約束“看不見的手”的態意擴張。自由主義經濟學家對完善自由市場倫理的描述是建立在完全性市場假設之上,但完全性市場只是一種理想狀態。這種市場假定認為市場是完全競爭的、市場的交易費用為零、市場信息是完全對稱的,在“理想市場”下,“經濟人”依據價格機制調節將會求得自身利益最大化,整個社會的資源配置也將達到帕累托最優。然而,在現實中這種市場根本不可能存在。
第一,“看不見的手”不能推動市場倫理的自發性向自覺性的轉變。在斯密看來,因為有了自由市場,而市場機制可以自發提供調節利益關系的倫理資源,人們有意識地考慮倫理準則和道德價值就是多余的。但是,倫理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個人自覺地向善,它取決于個人的道德努力和意志力,通過純市場力量并不能實現“經濟人”和“道德人”的有機融合或“經濟人”自覺向“道德人”的轉變。市場中的“經濟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僅通過市場機制調節,“經濟人”的道德自律是非常有限的,在很多情況下“經濟人”突破了倫理道德界限侵害了他人和社會利益,導致了“道德風險”問題。
第二,“看不見的手”不能有效化解在諸如就業選擇、分配制度和福利制度安排等經濟活動中的倫理壓力。市場經濟強調競爭,正是競爭的內在推動力不斷促進了生產效率、資源配置效率的不斷提高。然而,在不完全市場機制下,競爭常常是不公平的,由于人的利己本性,在沒有外在力量控制下,由正當競爭會趨向不正當競爭,由集中會趨向壟斷,在這種情況下,處于弱勢地位的個人生存和發展權利無法得到保障。任由市場調節,會導致收入分配嚴重不公平問題,也無法形成和維護公平交易和公平競爭的經濟秩序,也不可能有效協調解決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短期利益與長遠利益的矛盾。
第三,“看不見的手”很難計劃和實現公共倫理目標。按照“經濟人”假設,人是有理性的,并能夠根據自身最為有利的行為選擇,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而公共倫理目標有可能并不對自身最為有利或并不能帶來自身利益最大化,一個最直接的例子是公共物品的提供,如國防、治安、教育等,注重個人私利的“看不見的手”很難自覺地預計到它對全體人的益處,因而也就缺乏計劃和實現這一公共倫理目標的動力。由于市場制度不能提供公共產品,就需要政府和社會組織發揮其重要職能。
第四,“看不見的手”無法解決“經濟人”擴張所導致的外部性問題。在市場經濟下,“經濟人”從自身利益出發,精于成本收益的理性計算,“經濟人”的自利有可能會導致對公共利益和個人利益侵害而導致外部效應問題。如“經濟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對自然資源掠奪性開發,對生態環境破壞造成了環境污染,對于這一類負外部性問題,僅僅依靠市場機制無法解決,任由“經濟人”的擴張而不承擔其污染環境成本,其結果只能產生像“公共牧地”這一類悲劇。對于外部性問題產生了對他人利益的侵害,政府在這方面應該發揮其積極作用,新制度經濟學家科斯就主張通過國家界定產權解決外部性問題。
[1]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上下卷).商務印書館,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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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加里·貝克爾.人類行為的經濟分析.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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