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巴西阿波羅荷斯群島海底的珊瑚礁群,也許是人類所能發現的最后一片原始珊瑚礁群了。2008年,巴西的科學家通過先進的海洋測繪手段,終于將這片方圓數萬平方公里的海底奇景公之于眾。
應珊瑚礁群的發現者之一——巴西巴伊亞州立大學教授伊恩斯?席爾瓦之邀,筆者深入到阿波羅荷斯海域,親眼目睹了一幕幕難以置信的海底奇景。然而在驚嘆、贊美的同時,筆者也為這片壯麗景觀的未來感到深深憂慮。
一支紅珊瑚帶來的召喚
2008年的圣誕節,筆者收到了老朋友——巴西巴伊亞州立大學教授伊恩斯?席爾瓦寄來的禮物:一支鉛筆長短、雪茄般粗細的紅珊瑚。隨包裹席爾瓦還寄來一封信,字里行間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完全不像是平時那個沉著謹慎、溫文爾雅的朋友——“珊瑚采自巴伊亞州東南阿波羅荷斯群島海域,在之前對該海域海床進行的聲納3D繪圖中,我們發現了巴西——甚至整個南大西洋面積最大的珊瑚礁群……上帝啊,它是那么遼闊,以桑塔—波巴拉島(阿波羅荷斯群島中最大的島嶼)為圓心,珊瑚礁鋪滿了半徑超過120公里的海底。我簡單估算了一下,這片區域內的珊瑚種類不下200種。這是我此生中最重大的發現,感謝上帝……”
筆者并不是珊瑚研究領域的專家,自己的研究對象主要是笛鯛科熱帶魚類。由于近半數的笛鯛科魚類是與珊瑚礁伴生的,自然而然,筆者少不了要與珊瑚專家們打交道,與席爾瓦的友誼也是在20多年前結下的。對于他的此次發現,筆者也很是震驚,因為根據洋流、海水溫度、鹽度等原因判斷,如此面積的珊瑚礁群在整個大西洋都不應該存在,阿波羅荷斯海域里的驚世發現,難道真是造物主的神奇嗎?
拿起席爾瓦寄來的珊瑚枝段,筆者仔細端詳——它是枝簇狀珊瑚的一部分,通體赤紅,晶瑩而富有光澤。按平均每年0.5毫米的速度計算,這段珊瑚至少已生長了400年,400年間,珊瑚自身分泌的碳酸鈣形成鈣質骨骼,年積月累,加上其他生物如石灰藻、有孔蟲等與之膠結在一起,逐漸形成了粗大的珊瑚骨骼。
對于筆者最感興趣的笛鯛科魚類,席爾瓦提到得并不多,他只是說在群島的淺層水域曾經發現有笛鯛游弋,但是不是新品種卻無法判斷。除此之外席爾瓦還說,阿波羅荷斯群島上的居民個個都是好漁夫,捕魚手法讓人叫絕,如果跟隨他們的漁船出海,能撈上幾尾前所未見的笛鯛也說不定。一席話讓筆者心動,那片剛剛揭開神秘面紗的未知海域,究竟隱藏著多少驚奇呢?
短暫的海底之行,見證奇跡
次年6月,筆者從邁阿密飛赴巴西巴伊亞州首府薩爾瓦多。薩爾瓦多是巴西歷史名城,500多年前葡萄牙探險者卡布勞正是在這里登陸,發現了巴西大陸。巴伊亞第一任總督圖米?蘇烏拉建立了薩爾瓦多城,使它成為巴西的第一個首都。在當時薩爾瓦多出口的大宗貨物中,除蔗糖、海產干貨外,最值錢就要數珊瑚了,它被制成各式各樣的奢侈藝術品進入歐洲宮廷。據說現在巴黎盧浮宮中珍藏的珊瑚飾品,大多都出自巴伊亞外海,當然也就應當包括阿波羅荷斯群島。
在機場,老友伊恩斯?席爾瓦和他的助手已等候多時。并未多作停留,當天下午我們便登上了大西洋中的阿波羅荷斯群島。之前席爾瓦已聯系好當地的一位漁民作向導,由他提供潛水設備并帶我們出海。
向導名叫維杜克,并不健談,他是土生土長的漁民后代,身材健碩修長,從容貌上看似乎有非洲裔血統。乘坐維杜克的船我們出海了,大約行駛了半個多小時,船停在一座小島的岬灣處,海水平靜通透,隱約可見水下密布珊瑚礁的海床。
維杜克示意我們換好潛水裝備,在此下水。從氧氣罐到全套潛水服,我們是全副武裝,而維杜克卻只裝備了泳褲、面罩和腳蹼,外加一副魚叉。由他帶領我們潛入水中,下潛深度不到5米,在小心繞過礁巖區后,一大片腦狀
9B28KwvGGjT38V4QpHL1UA==珊瑚群出現在眼前——這是一幅令人震撼的場面:渾圓碩大的腦狀珊瑚密密匝匝,擠在一起綿延至遠方,大的直徑甚至超過一米,小的也有足球大小。在南太平洋地區,筆者也曾見過成片的腦狀珊瑚群,但像阿波羅荷斯群島這樣規模的,整個世界大概僅此一處。
繼續向前,我們無疑進入了一個斑斕的水底世界,一簇簇色彩鮮艷、奇形怪狀的珊瑚盡收眼底,黃、紅、橙、紫、藍五彩繽紛,絢麗迷人。珊瑚礁旁的洞穴里生活著各種軟珊瑚、軟體動物和魚兒,其中就不乏笛鯛科魚類。
在筆者的示意下,維杜克用魚叉捕捉了幾條魚,他手法嫻熟,只要魚叉出手幾乎都有收獲。看得出維杜克對珊瑚很愛護,只要魚一靠近珊瑚他就立即收回魚叉,生怕對脆弱的珊瑚造成一點傷害。在珊瑚叢中筆者還發現了綠海龜,這是一種對海水質量、餌料要求極高的動物,它能在此生息也足以證明群島優越的水域生態。
鉆出水面,筆者向席爾瓦豎起拇指,祝賀他的幸運和驚世發現。席爾瓦摘下潛水面罩,臉色因疲憊而有些蒼白,他擺擺手——“我的發現并不算什么,珊瑚礁幾十萬年前就生長在這里了。新發現對科學總是有利的,但對珊瑚礁而言卻不是什么好事,越來越多的人會來到這里,打攪它們的平靜”,“這里新近還發現了石油,這也是巴西政府遲遲不把阿波羅荷斯海域列為自然保護區的原因,只要石油一開鉆,10年之內珊瑚礁將不復存在,如果真是那樣,阿波羅荷斯的珊瑚礁就像花朵一般,剛剛綻放,卻馬上凋謝。”
聽罷筆者默然無語,席爾瓦的話也許就是宿命——當大自然的美麗面對人類的覬覦貪婪時,總會輸得一敗涂地。能親眼目睹阿波羅荷斯的海底勝景,我們無疑是幸運的,但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或許又要看到它的毀滅,這將是怎樣的悲哀呢?但愿事實并非如此,一切也僅僅停留在預期,那片瑰麗的水底景象能寧靜如初,長存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