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信 芳
“馬曉暉是一個杰出的二胡演奏家,她的兩根弦如魔術般地模仿了鳥鳴、挽歌、喜劇對話等,透過極富創造力的藝術,把這些不同的中國傳統元素與西方現代元素融為一體,極為神奇,妙不可言。”德國《德國時報》上這樣寫道;
“聽馬曉暉的演奏猶如一種沒有歌詞的女中音般的歌聲,它的音響超脫于文化和國界之上,使馬曉暉的天賦和她那生氣盎然的音樂才能得以像陽光一般地在我們眼前熠熠閃耀。”英國《牛津時報》同樣稱贊道;
“如泣如訴千變萬化,馬曉暉琴藝懾服華府(華盛頓)。”美國《世界日報》《星島日報》雖惜墨如金,卻鞭辟入里。
……
這是中國著名二胡演奏家馬曉暉實施她的“二胡與世界對話”行動計劃后,外國友人對她作出的評說。自2003年開始,馬曉暉用只有兩根弦的二胡帶領人們神游五洲,不論在西歐、北美、南美,或是非洲,不論是演奏耳熟能詳的阿炳及劉天華等的中國民樂經典,還是巴赫的《G弦上的詠嘆調》、巴托克的《羅馬尼亞民間舞曲》、法國的《我的道路》等外國名曲,或輕盈柔和,或灑脫自如,或婉轉醉人,馬曉暉以她的琴聲,顯示她不僅屬于中國,也屬于世界。
早就聽說馬曉暉的這個“二胡與世界對話”的宏大計劃,但日前的這次專程采訪,才使我們對她有了全新的了解。坐在我眼前的美女,很有特點的劉海有著彎彎的弧度,那么婀娜,有點風情,又有點甜美,氣質典雅脫俗。除了飽享眼福外,更從她的演遍神州、奏游世界,一頁頁色彩,一篇篇傳奇中,共享著她用中國的二胡給世界帶來的盡情歡樂。
馬曉暉,祖籍東北,爺爺是滿族,但她生于唐山,長于峨眉山,后求學于上海,畢業后又留在上海,自此成了“上海人”。
“我的父母,雖是西南交大的地質學教授及橋梁教授,但卻是音樂發燒友。特別是我爸,除唱歌外,小提琴、手風琴、二胡等樂器無所不會,他是我們家庭音樂舞會的主持者。所以,對于一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少年,校園文化對我有巨大的影響。”馬曉暉談起她的童年,不忘熱愛文藝的家人對她深深的熏陶,“我6歲學琴時,家里有三件樂器——小提琴、手風琴和二胡。小提琴、手風琴太大,我的眼睛卻瞄上了簡單的二胡。誠如禪詩所說:‘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當然這是后來,但當初的選擇,可說是一種緣分。”
6歲半,馬曉暉登上了校園的舞臺,一曲《北風吹》帶來掌聲的同時讓她信心倍增,自此越發苦練,一把二胡伴隨著她來到上海。說到這里,馬曉暉首次披露她年少時還有另外的一個夢。原來,她從小愛好語文,又偏于語言,當她看到《葉賽尼亞》《魂斷藍橋》《佐羅》等一部部譯制片里“外國人講著中國話”時,她著迷了,迷得她將來想當個配音演員。但13歲,當她報考上海音樂學院附中時,最終還是屈從了父母的意見,選擇了民樂系。馬曉暉笑著說,所以我拉二胡,有父母的作用,否則今天我或許成了李梓、劉廣寧的學生。
從上海音樂學院附中到上海音樂學院,9年的求學生涯,馬曉暉開始續寫與二胡的不了情緣。畢業后,她被分到上海民族樂團當上了演奏員,自此,開始了她的二胡演藝生涯。“我比較喜歡自然和健康的生活方式,這是非常美好的,是二胡帶給我的。”這或許是二胡的品格,樂如其人,馬曉暉做人低調,若隱若現:隱時無聲無息,現時光彩奪目;每當登臺,就如出水芙蓉,讓人難以忘懷;而當退下臺去,又平靜如水,甚至沒有漣漪。多年來,從演奏員到獨奏,到首席,從一級演員到享譽世界的二胡藝術家,馬曉暉掌控著自己的輝煌人生,可謂從容不迫,又優雅自如,她就是藝術。

應邀參加法國普拉德音樂節演出
“二胡是從中東在盛唐時期傳到中國來的。雖然它只有兩根弦,但它所表達的情感,特別是人類靈魂深處的豐富情感真的是難以想象的。”說起對二胡的鐘愛,馬曉暉真摯而熱烈,它已經成為其生命的一部分,“我經常想,如果我們中國的音樂演奏注入一份西方音樂及演奏的舒展、通透和高貴、優雅,而西方音樂再多一份我們中國音樂靈性、色彩和迷人、矜持的味道,那么東西方作品與演奏的對話,將會綻放出奇妙的光芒,給樂迷帶來更多的驚喜,音樂是不分國界的,是全人類共有的財富。”
1988年,著名作曲家何占豪在香港舉辦作品音樂會,馬曉暉應邀用二胡演奏他的作品《莫愁女》,一曲剛完,掌聲雷動。樂評家司徒敏清在港報上以“琴韻令人醉”為題給予極高的評價。要知道,這是對一個剛從院校畢業,才在舞臺嶄露頭角的演員的贊賞。而后馬曉暉先后赴新加坡和東南亞多國演出,她的琴聲自此走出了國門。
1996年,馬曉暉的成名曲《河南小曲》在上海演奏廳里回響,琴聲激起正在臺下觀看的德國鋼琴家提姆·歐文斯心中的漣漪。演出結束后,歐文斯找到馬曉暉,邀請她去德國用二胡與鋼琴、小提琴合奏。
“二胡是中國民樂的皇后,鋼琴是西方樂器的皇帝,兩者合作定能發出異彩。”馬曉暉真的被觸發,她馬上選出曲目請作曲家改編創作“二胡與鋼琴的對話”,一首是《聽松》,一首是《葡萄熟了》。兩人在9天內完成了排練、錄音及錄像的全過程。1996年8月,他們在德國漢諾威演出一炮打響。從這后,馬曉暉信心百倍,開始世界巡演。她與德國、美國、波蘭、意大利、瑞典、日本、墨西哥等鋼琴家合作,在世界各地演出了近500場。她用自己的執著及信念證明:二胡是可以被世界接受的,二胡的世界是多彩又鮮活的。
每年春天,在華盛頓故居,都有一次音樂盛會——“美國總統們的音樂之旅”音樂會。1997年,馬曉暉作為唯一的特邀中國音樂家,演奏了其中一位總統最喜歡的一首美國著名曲目《智慧女人》。開始時,她問大家:“你們認識我手中的樂器嗎?請舉手。”600名政界要人,沒有一個人舉手,她感到失望。但當她演奏完第一曲時,臺下觀眾被二胡深深吸引了,連呼返場。她又演奏了一首奧地利名曲《愛的悲哀》,觀眾再呼返場。她又一口氣演奏了幾首,此時觀眾欲罷不能了。她再問:“你們現在認識了二胡嗎?”所有人都舉起了手。她又問:“你們喜歡二胡嗎?”觀眾全場起立,以雷鳴般的熱烈掌聲回答了她。
馬曉暉對二胡的愛已到“癡迷”。她告訴我:“其實有的是被激將出來的。曾有兩段經歷給我刺激最深。一是十七八歲剛進大學那會兒,有人問我學什么的,我答‘二胡’,對方馬上流露出一種‘這個女孩子完了,被毀掉了’的神情。二是有了點名后,傳來流言說,馬曉暉看上去架子蠻好,言下之意是‘空殼子’。對此,我很不服氣。我馬曉暉就要讓二胡的世界,因為我變得明媚、美麗、高貴、受人尊重,看誰再敢說二胡是‘乞討者的樂器’? 我要用努力來證明我的實力。我相信,你只要全身心地交給二胡,那二胡肯定也能為你所用。”
在馬曉暉的代表作中,兩個極負盛名,一是為電影《臥虎藏龍》的音樂伴奏,隨著它問鼎奧斯卡音樂獎而為世界所熟悉;另一首就是她獻給恩師而自創的處女作《琴韻》,同樣隨著老師那把古琴故事而聲名遠揚。
這是2000年,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音樂由著名作曲家譚盾擔綱。劇組在請到世界級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后,還要有一位“二胡”與之合作。此時,馬曉暉已是上海民族樂團的二胡首席,而國內外的贊譽聲,譚盾和李安也早有所聞。所以,對選擇由馬曉暉獨奏和合奏的提案一拍就合。

與著名大提琴家馬友友(右)
馬曉暉說,對馬友友,她早有合作的念頭,沒想到是電影給了她機會。在紳士般的大提琴面前,她的二胡就像一個清純迷人的東方女性。他們將一對男女深深相愛相知相戀卻不能相聚在一起的故事,在浪漫、傷懷而又充滿俠義的英雄情懷中,演繹得如泣如訴、如癡如醉。馬曉暉挑戰了將二胡從一個傳統中國樂器向一個被世界舞臺所承認的經典樂器的轉變,譚盾抑制不住對這位年輕演奏家稱贊道:曉暉用自己虔誠的信念和高超的技藝證明了二胡的音樂是有力量的音樂,更可以熔化心靈,為世界帶來美麗和愛意。
電影《臥虎藏龍》不僅摘取了當年奧斯卡最佳原創音樂獎,還榮獲了當年大大小小共幾十項獎。“尤其是,它還成為了我的一張名片,成了我的美國通行證。”馬曉暉補充說。
在不少音樂會演出中,我們常常可以看到,馬曉暉還會拿出一把舊舊的二胡,演奏那首《琴韻》。原來,這把舊琴是馬曉暉恩師王乙先生的傳家寶。那是上世紀四十年代,王乙在一個寄賣店里看到了這把古琴,當時花了5元大洋買下了它。這或許是戰爭亂世,有人迫不得已才賣掉了這把琴。因為,作為二胡演奏家和教育家,王乙知道這是把好琴,特別是它的空靈感,演奏起悲曲,有尋常難有的聲響。如《二泉映月》,難能有其它琴演奏出來的一種韻味。當馬曉暉還是學生時,有一回到老師家里上課,王乙先生忍不住拿出來“顯寶”,讓學生們驚嘆不已。
畢業后馬曉暉開始演出,想到老師的寶琴,就去借用。王乙雖然有點不舍,但還是借給學生,不過總要提醒,小心,不能搞壞,借后一定要歸還。馬曉暉遵守諾言,“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幾年中竟借用了50多次。后來,年事過高的王乙先生住進了醫院。臨終前,他要愛人將這把琴贈送給馬曉暉,并說:“曉暉啊,你已經長成材了,作為老師是最高興的事。我已經想過了,這把琴只有跟著你,才能更顯出它是‘寶貝’!”馬曉暉接過古琴,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為紀念老師,她含淚創作了《琴韻》。每當她訴說著這段故事,再用這把難得的琴演繹時,《琴韻》已不是一般樂曲,那豈止是師生的情誼,那是情與心的頌歌。
不論在德國貝多芬音樂廳、奧地利維也納金色大廳,還是在美國肯尼迪藝術中心,過去幾年里,“馬不停蹄”的馬曉暉一直邊演出邊“試驗”,讓二胡跟鋼琴、爵士樂,跟中外民族樂器,比如伊朗的手鼓、愛爾蘭的笛子、國內的絳州鼓樂等發生碰撞。
2003年,一個被稱之為“二胡與世界握手”的全球個人巡回演出,以更新的主題開始了。而此回并不僅僅是商業演出,馬曉暉還要用二胡把中國人的氣質、中國人的靈魂帶向世界:“我將傾注更多的愛心和深情,把我的人生感悟和綠色意識融入到我的琴聲中,希望能帶給人們更溫馨、更高遠的藝術境界。”
2006年4月,在美國加州的一場演出中,當馬曉暉演奏那首《琴韻》時,觀眾席上美國著名心理學專家提姆·凱利博士淚流面頰,演出結束后,他在后臺找到馬曉暉,希望與她合作,說,要用音樂治療人類的心靈。這是馬曉暉正在探索的課題,兩人一拍即合。
半年后,一個名為“音樂與心理——二胡音樂對人類心靈建設的特殊奉獻及功效”講學賞析音樂會在美國亞洲博物館舉辦,給無數觀眾的心靈帶去了安寧和快樂而受到歡迎。在以后巡回的二十幾場同樣音樂會中,每回在最后賞析的互動環節中,幸福得熱淚盈眶的觀眾們自發上臺紛紛說,一定會以美好與積極的心態來面對豐富的人生。馬曉暉為之感動,她深深感到,音樂是有力量的,且又是那么的美麗。
2008年4月,作為貝勒大學訪問學者,馬曉暉赴美國進行大師班講座、系列講學及音樂會。一位阿根廷籍的著名教授及作曲家卡盧斯·卡隆每場都到場,在聽完最后一場音樂會后,他含淚告訴馬曉暉:“二胡的音色太震撼了,你的演奏太有征服力了。”當天他激動得徹夜未眠,連夜為她改編創作了阿根廷著名作曲家皮亞左拉的作品《再見我的父親》。當馬曉暉收到這份美麗的樂譜時,她驚呆了,激動得熱淚盈眶。沒多久,在2008年“卡內基賑災義演音樂會”上,她將這首樂曲獻給在中國四川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孩子們。
“讓二胡的美傳遍世界,讓更多的人感受二胡的多彩”,為實現這個夢,馬曉暉行者無疆,愛者無疆。她表示,她還將走下去。人生就像concerto(協奏曲),有引子、有過門、有主題樂章、有即興華彩,還有美麗的尾聲。她將用自己的心,演奏好每一段。

特奧會愛心大使馬曉暉向智障姑娘喬美麗授琴

2008年在卡內基音樂廳舉辦“二胡與世界握手,賑災義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