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的清廉品格與反腐實踐

方寧

“公仆”一詞大約系獨秀所創，而今不少官員均以“公仆”自居。讀讀黨的創始人之一的陳獨秀的這些反腐言論，“公仆”們是否應自我對照檢查一下，自己這“公仆”當得怎么樣？

作為近代中國偉大的思想家、革命家，陳獨秀一生的思想經歷和革命實踐極為曲折復雜，在多變的社會歷史環境下，歷盡坎坷而發生過多次深刻的變遷。但一以貫之的，是他對國家社會的關心和熱愛，對民主自由的向往和爭取。終其一生，陳獨秀始終秉持清正廉潔的品格，對各種社會和政治腐敗現象深惡痛絕，強調國家、政府存在的目的是為人民的福祉和權利服務的，無論身處何境始終堅持與各種腐敗現象斗爭。

百年前辛亥革命爆發，千年帝制轟然崩塌，中國傳統的政治倫理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共和、民主、人權的思想開始深入人心。陳獨秀熱情呼喚各種新思想的興起，明確表達了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政府官員只是人民公仆的思想。他在抨擊袁世凱北洋政府專制獨裁統治時就說到，“古時專制國，皇帝就是家長，百姓就是弟子。此時共和國，總統算是公仆，國民算是主人。”1915年10月陳獨秀又發表《今日之教育方針》一文，就民主國家和民奴國家的區別，進一步闡述了他的公仆思想，提出“近世國家主義，乃民主的國家，非民奴的國家。民主國家，真國家也，國民之公產也，以人民為主人，以執政為公仆者也。民奴國家，偽國家也，執政之私產也，以執政為主人，以國民為奴隸者也。”然而民國初期的政治現實使優秀的革命知識分子們沒有也不可能有施展他們的政治抱負的機會。很快，民國政府即陷入黨爭，許多革命黨人也迷失了革命宗旨，袁世凱陰謀復辟帝制，國政日益腐敗混亂，社會動蕩不安，人民生活困苦，種種政治亂象頻出。各政黨為了一己之私，競相采用非法手段謀取利益，各種政治內訌、賄選丑聞頻出。資產階級欲以政黨政治保證資產階級民主政治制度，保障其自身利益的有效實現，結果卻未能達到其目的，反而走向反面。

陳獨秀不是空頭的理論家，而是積極的行動派，始終關注和參與推動著中國社會現實政治的發展。為追求革命的理想，實現中國社會的根本改造，他拋棄了本可擁有的富裕、舒適的生活，獻出了自己的一切，與革命戰友們共同創建了中國共產黨。中國共產黨是完全新型的無產階級政黨，它的誕生為中國人民的革命指明了方向，也為將來徹底消滅腐敗現象滋生的社會溫床創造了條件。

1921年7月，陳獨秀發表著名文章《政治改造與政黨改造》，對現代政治與政黨的關系進行了深刻闡述。他提出：“政黨是政治底母親，政治是政黨的產兒；我們與其大聲疾呼：‘改造政治，不如大聲疾呼：‘改造政黨！”在他看來，“有產階級各政黨底過去的成績，造謠、傾陷、賄賣、假共肥私、爭權奪利、顛倒是非、排斥異己，不分東方西方都在百步五十步之間。以這班狐群狗黨擔負政治的責任，政治豈有不腐敗之理。”“我以為共產黨底基礎建筑在無產階級上面，在理論上，自然好過基礎建筑在有產階級上面用金力造成的政黨；但是天下事‘無征不信，不信民弗從，舊政黨底腐敗誠然是信而有征，新的共產黨究竟如何，全靠自己做出證據來才能使人相信啊！”陳獨秀從政黨政治的角度，深刻揭露了舊式有產階級政黨與政治腐敗的必然性，從理論上肯定了無產階級政黨——共產黨的先進本質，強調其本身即具有反腐倡廉的優良基礎，而且同時強調必須要從實踐上來檢驗和證明這一點。1922年5月，陳獨秀又在《廣東群報》上發表《共產黨在目前勞動運動中應取的態度》，強調共產黨要“比他黨更要首先挺身出來為勞動階級的利益而奮斗而犧牲”，“共產黨黨員自身若有利用勞動運動而做官而發財的行為，或當勞動運動危急時畏縮不前，共產黨便應該立刻驅逐這種的敗類的黨員而毫不顧恤。必如此才算是真的共產黨，不然便是假共產黨。”

作為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創始人，中共一大到五大黨的最高領導人，陳獨秀自己率先垂范、以身作則，一心為公，從不以權謀私，帶頭過著清苦的生活。成為職業革命家后，陳獨秀就沒有了職業和固定的經濟收入，主要靠寫作賺取稿費和做兼職編輯的聘金維持生計。他經常給黨刊寫文章，而這些文章大都是沒有稿費的。缺錢的時候，陳獨秀經常來到亞東圖書館，但又不好意思主動向老朋友汪孟鄒直接要錢。于是汪孟鄒“見他坐的時候多了總要問他一句：‘拿一點錢吧？他點點頭，拿了一元、二元，再坐一回，再去了”。亞東圖書館的職員還經常議論說：“他家里有錢哩！他不管怎么樣，再也不要用家里一個錢。他真是一個硬漢子。”陳獨秀對自己的子女要求也極為嚴格。在滬工作期間，為鍛煉子女的獨立生存能力，他不許兩個兒子陳延年、陳喬年在家里吃住。兄弟倆經常寄宿在亞東圖書館，白天在外做短工，晚上到法語班補習，餓了就買塊大餅吃，渴了就喝自來水。經過磨練，他們也都成長為堅定的共產主義者和中國共產黨早期的重要領導人，并為偉大的中國革命獻出了年輕寶貴的生命。

在擔任黨的領導人期間，陳獨秀始終高度重視開展黨內監督工作、反對腐化墮落。從中共一大通過的第一個黨綱，到1925年中共四大通過的歷次黨的章程，我們黨都對黨的紀律做了明確的規定，其中還包含了許多開展黨內監督的內容。當時中國共產黨雖然還不是執政黨，沒有多少現實利益可言，但為了防止黨內腐敗現象抬頭，1926年8月，陳獨秀親自簽發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的第一份反腐文件：《中央擴大會議通告——堅決清洗貪污腐化分子》。這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正式開展反腐敗工作的實踐起點，集中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在建黨初期堅決懲治黨內腐敗的決心，具有極其重要的歷史和現實意義。文件指出：五卅運動以來的一年多時間里，“我們的黨乘著革命的高潮，有突飛的發展，這自然是一件可喜的現象。但同時投機腐敗分子之混入，也恐是一件難免的事，尤其在比較接近政權的地方或政治、軍事工作較發展的地方，更易有此現象。”“一個革命的黨若是容留這些分子在內，必定會使他的黨陷于腐化，不特不能執行革命的工作，且將為群眾所厭棄。所以應該很堅決地清洗這些不良分子，和這些不良傾向奮斗，才能堅固我們的營壘，才能樹立黨在群眾中的威望。”因此中共中央特別訓令各級黨部：“如有此類行為者，務須不容情的洗刷出黨，不可令留存黨中，使黨腐化，且敗壞黨在群眾中的威望。望各級黨部于接此信后，立即執行，并將結果具報中央局”。為捍衛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陳獨秀同腐敗現象進行了堅決斗爭。1926年12月，陳獨秀又簽發了《中央局給江西地方信》，對黨內出現的機會主義作官熱的傾向進行了嚴厲批評，強調要“當立即限期命令他辭職，如果過期不理立即登報公開開除。還有不服從黨的命令而自由獵官獵高位的人，亦須嚴重警告，不聽即斷然公開開除。”

1927年4月由陳獨秀主持召開的中國共產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第一次明確提出了“集體領導”和“民主集中制”的基本原則。大會正式確定“黨部的指導原則為民主集中制”，并對民主集中制的具體內容作了新的規定。此后黨的六大、七大黨章都正式規定了黨的組織原則為民主集中制，并逐步擴大對民主集中制民主內容的相關規定，為黨內民主制度的發展和反腐敗工作的深入開展提供了前提條件。中共五大還選舉產生了第一個執行黨的紀律和進行黨內監督的專門機構——中央監察委員會，會議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三次修正章程決案》還特別增加了“監察委員會”一章，對黨內監察機構的產生、設置、職權都作了明確的規定。這標志著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制度的初步建立，在中國共產黨的黨內監督和反腐敗歷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陳獨秀一生顛沛流離、曲折坎坷，但不論身處何種困境，他也絕不向黑惡勢力低頭，對各種腐敗現象仍是深惡痛絕。而且面對當時黑暗的社會現實，他并沒有悲觀失望走向消沉，而是始終采取積極抗爭的態度，聲討一切不合理的社會腐敗現象。1938年陳獨秀應暹羅《華僑日報》所邀寫下《敬告僑胞》一文，可視為他晚年的一篇反腐宣言，即使現在看來仍是振聾發聵的。他慷慨激昂地寫到：“我們國里的貪官污吏對于人民欺壓敲詐，是世界各國中最可怕的地方，回國僑胞吃過他們苦的事實，大概十本書也寫不盡；然而僑胞斷不應該因此對于祖國失望灰心!人民是國家的主人，官吏是國家的公仆，公仆不良，主人有權利起來趕走他們! 不起來趕走他們，是人民自暴自棄；失望灰心，更是自殺!”陳獨秀繼續說：“我奔走社會運動，奔走革命運動，三十余年，竟未能給貪官污吏的政治以致命的打擊，說起來實在慚愧而又忿怒；然而我過去不曾自暴自棄和自殺，將來也不會自暴自棄和自殺，但愿與海內外志同道合的人們攜著手共同奮斗到底!”

陳獨秀那些振聾發聵的思想言論和反腐實踐，即使今天看來仍具有濃郁的時代氣息和現實價值,是激勵和支持我們大力開展反腐倡廉工作的重要資源。

作者單位：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

責任編輯：翁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