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橫跋扈的唐初三公主

裴一璞

唐朝是我國歷史上最為昌明開放的朝代，女權之風頗為盛行。貴為皇室宗女的唐初高陽、安樂、太平三公主，身處該時代，可謂慶幸。然而她們上仗皇帝之寵愛，下縱惡奴為爪牙，生活上驕奢淫逸，欲壑難平；政治上，擾亂朝綱，妄圖篡權謀反，最終皆死于非命，不得善終，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

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太宗李世民第十七女，自幼因排行小最受父母寵愛，逐漸養成了恃寵而驕的大小姐脾氣。公主成年后，太宗對其擇偶最為重視，精心挑選了開國功臣房玄齡的長子房遺直為愛婿。房玄齡以多智謀著稱，是擁戴太宗繼位的功臣，與杜如晦齊名，合稱“房謀杜斷”。太宗選中房家，自有籠絡功臣的意思。但房遺直或許耳聞這位公主的脾氣，死活不同意當駙馬。太宗無奈，只得又選玄齡的次子遺愛為駙馬。

大婚之日，太宗賞賜禮物繁多貴重，超過了所有公主的陪嫁禮物，愈加滿足了高陽公主的虛榮心，使其“驕恣甚”。過門后，高陽公主因房遺直卻婚對其懷恨在心。公公房玄齡死后，她便挑唆丈夫與遺直鬧分家，妄圖趁機霸占房家財產。又在太宗面前不斷說遺直的壞話，太宗愛女心切，便詔遺直來問話。遺直進宮后，將公主所為據實相告，好在太宗是一位明君，沒被高陽的片面之詞所蒙蔽。他在了解事情原委后，對公主痛責一番，讓其不要挑撥離間，并自此對女兒的寵愛稍有所減。高陽公主不但不收斂，反而“怏怏不悅”，對太宗也開始不滿。

高陽公主喜歡縱馬打獵，頗具須眉習性。有一次，她與丈夫遺愛打獵，跑馬進入大和尚廬主的封地，意外遇見和尚辯機。辯機是佛學大師、高僧玄奘的首席大弟子，生得面貌俊朗，以文采華美著稱。著名的《大唐西域記》便是他根據師傅玄奘口述，自己動筆撰寫而來。高陽遇見他后，頻頻以眉目傳情，當晚便借口投宿，在廬主的住所與辯機淫亂。為調開丈夫，她令隨侍二女與丈夫陪睡，在佛門清凈之地上演了一幕污穢劇。

高陽公主特別貪愛寶貨，瘋狂斂財，史載集聚財富“私餉億計”。她將名貴的“金寶神枕”贈送給情夫辯機。后來巡查御史緝捕盜賊，在辯機處搜尋出金寶神枕，辯機自言是公主所賜情物。太宗聞此家丑大怒，“腰斬辯機”，殺公主爪牙奴婢十余人。高陽更加怨恨父親，太宗駕崩時，在葬禮上竟無一點悲傷的表情，人倫掃地。高宗繼位后，高陽公主愈加有恃無恐，她繼續挑唆丈夫與哥哥遺直內斗，致使遺愛被貶為房州刺史，遺直被貶為隰州刺史。丈夫走后，高陽公主耐不住寂寞，聞聽和尚智勖能占卜禍福，和尚惠弘能捉鬼，道士李晃醫術精，便借口引入家中與之鬼混。遺愛被貶后，心內怏怏，便與駙馬都尉薛萬徹、柴令武等一干紈绔子弟圖謀造反，妄圖擁立宗王李元景稱帝。高陽公主聞知，不但不勸誡，反而在京師與之相應。她先誣陷房遺直對自己非禮，妄圖“謀黜遺直，奪其封爵”，以便擴大影響。房遺直亦聞知其弟遺愛及公主謀亂，為拯救家族，便徑入宮中告密，稱二人“罪盈惡稔，恐累臣私門”。高宗令大臣長孫無忌偵查此事，果然獲遺愛及公主反狀，遂將其眾抓獲。永徽四年（654年）二月，高宗因謀亂事件，下令將房遺愛、薛萬徹等輩處斬，宗王李元景、高陽公主被賜自盡。高陽公主死后，詔令不得陪葬太宗昭陵，所生諸子盡數被流放嶺南。

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中宗最小的女兒，小名裹兒。因她出生時，中宗喜躍不能自禁，“解衣以褓之”，遂得其名。李裹兒十多歲時，資性聰慧，容貌美艷，史載“姝秀辯敏，光艷動天下”，深受中宗及皇后韋氏寵愛，言聽計從，無不允許。因此，安樂公主從幼養成了驕橫任性的脾氣。祖母武則天廢黜中宗稱帝后，將公主下嫁侄子武崇訓。武崇訓生性風流不羈，在做駙馬前便時常出入宮中偷香竊玉，安樂正值青春躁動，很快便與其有染。因此此番下嫁，純為武則天遮丑之舉，嫁后僅六個月便產下一子。

中宗復位后，對安樂公主溺愛一如往常。安樂便利用父皇縱愛私自賣官鬻爵，聚斂財富。她經常拿著官吏委任狀，用手蓋住前面內容，只讓父親在后面署名，中宗也不加詳察，微笑著聽從，因此“侯王柄臣多出其門”。她又曾纏著中宗立其為“皇太女”，左仆射魏元忠進諫不可，她便當面斥責說：元忠只是一根腐朽的木頭罷了，何足與其論國事？祖母出身寒門尚且為天子，我貴為天子之女有何不可？她開府賣官，“官屬尤濫，皆出屠販”，成為一時笑談。安樂公主私下營造宅第窮極土木，又建造安樂佛寺，花錢如同流水，皆動用國庫，耗損頗巨。有一次，安樂公主請求中宗以城內昆明池賞賜給她，中宗以“先帝未有以與人者”為由未允。她便十分不悅，私自開鑿定昆池，“延袤數里”，窮奢華麗。

安樂公主生活上奢侈淫亂已久，便野心膨脹，她伙同丈夫與母后韋氏密議篡權奪政，讓韋氏先效法武則天稱帝，自己再為皇太女。中宗太子李重俊見社稷有累卵之危，便聯絡部分御林軍起兵相抗，殺死武崇訓及部分黨羽，但因勢單力薄被中宗鎮壓。韋氏又將安樂公主嫁給武則天另一侄子武延秀。延秀比崇訓年輕英俊，之前便經常出入駙馬府背著崇訓與安樂有染，此番下嫁可謂又遂心愿。景龍四年（711年），許州參軍燕欽融上書中宗：皇后淫亂，干預國政，安樂公主、武延秀及宗楚客等，朋比為奸，謀危社稷，應亟加嚴懲，以防不測。中宗聞聽后，心內疑惑，便欲詔問韋氏等人。韋氏黨人聞聽后，十分懼怕，便先下手為強，舉兵造反。韋后先令用族人統領南北衙軍隊，控制大內，隨后伙同女兒向中宗進獻酥餅，事先放入劇毒。中宗在神龍殿批閱奏章，正好感覺肚中饑餓，便一氣吃了八九枚，還不住夸贊味道好。然而片刻后，中宗便感覺腹內大痛，倒在榻上亂滾，韋后母女假意詢問，中宗已不能言，但以手指口，挨了數刻，兩眼一翻，登時斃命。臨淄王李隆基聞聽有變，立即帶領萬余羽林軍夜入玄武門討亂，盡殺韋氏及其黨羽。當時安樂公主自以為大局已定，回府后對鏡細細描眉，從容打扮。忽然外面熙攘之聲漸至，一個騎兵一腳踢開安樂房門，揮刀砍向正在化妝的公主后腦，安樂不及回頭便慘叫一聲，倒地而死。

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李令月，高宗與則天皇后幼女。武則天對其最為寵愛，遠遠超過其他女兒。儀鳳中，吐蕃前來和親，指名請太平公主下嫁，武氏不忍失去愛女，最終退卻了這樁婚事。太平久受父皇母后寵溺，自幼便驕橫放縱，曾經“衣紫袍玉帶，折上巾”，扮成將軍，在父母前放縱歌舞。帝及后大笑著說：我兒不為武官，為什么向往男兒呢？青春萌動的太平當即回答說：那就賜給我一位駙馬可以嗎？高宗查知其心意，便選擇外甥薛紹為駙馬?；槎Y在京師附近的萬年縣舉辦。城門狹隘不能容寬大的婚車通過，就命有司拆毀城墻以入?；槎Y場面非常豪華，自興安門添設照明用的火把，數量之多甚至烤焦了沿途的樹木。

然而好景不常，垂拱四年（688年），薛紹因哥哥薛顗參與宗王李沖反對武則天稱帝的行動，禍連自身，被武氏杖責一百后，餓死獄中。薛紹死后，武氏便將太平公主改嫁族人武攸暨。因武攸暨已有妻室，武氏便派人暗中殺死攸暨之妻，以配公主。武攸暨經此變故便謹慎小心，對公主時時避讓。時間一久，太平公主便耐不住寂寞，大肆包養男寵，并與朝臣容貌青俊者通奸，最寵愛的當屬張昌宗。張氏因白面無須，容貌如同女子一樣秀麗，也深為武則天中意。太平公主為了討好母親便忍痛割愛，將其獻給武則天，但仍藕斷絲連，母女共享一男，為歷史所僅見。

武則天稱帝后，常常對左右說太平公主“類我”，一方面公主身體“豐碩，方額廣頤”，體態豐滿，與武氏相仿；另一方面，在性格上“喜權勢”、“多權略”，更是與武氏類似。永淳之前，宗室田產按例公主食不過三百戶，而太平公主獨加五十戶，及圣歷時加至三千戶，外出“持兵呵衛”，耀武揚威，好不威風。

神龍元年（705年），中宗復唐，因太平公主風向轉變及時，與其母毅然劃清界限，深受器重，被封“鎮國太平公主”，“開府，封五千戶”。中宗后期，皇后韋氏與安樂公主圖謀篡權，毒殺中宗，太平公主發揮多謀善斷的優勢，幫助四哥睿宗平亂繼位。因功勞卓著，食邑被加封至萬戶，所生三子俱封王，自此“益橫”。當時太平公主“田園遍近甸，皆上腴”，“吳、蜀、嶺嶠市作器用，州縣護送，道相望，天下珍滋譎怪充于家，供帳聲伎與天子等”，家有豪仆惡奴千人之多，養馬至萬匹。

太平公主權勢欲一如其母，仰仗睿宗信賴，大肆陰結朋黨，“時宰相七人，五出主門下”。她因太子李隆基極具能力，為掌控朝政，便多次勸睿宗將其廢黜，與太子矛盾漸深。延和元年（712年），睿宗傳位李隆基，自己退為太上皇。太平公主認為政變時機已熟，很快可以重溫其母帝王美夢，便與尚書左仆射竇懷貞、侍中岑羲、中書令蕭至忠等人舉兵叛亂，令將軍武元楷等率羽林兵入武德殿殺玄宗，懷貞、岑羲等舉兵南衙為內應。玄宗事先探知其奸，召岐王、薛王、兵部尚書郭元振等及時發兵應對，迅速平定叛亂。太平公主失敗后，逃至南山佛寺，被玄宗兵圍“三日不出”，后被賜死于自家宅第，所生諸子及黨羽數十人被處斬。

作者單位：重慶師范大學

責任編輯：姚勝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