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 偉 孫良媛
(華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廣東廣州 510642)
分工、農村產業組織與可持續城市化研究①
鄒 偉 孫良媛
(華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廣東廣州 510642)
本文在對城市化研究文獻綜述基礎之上,提出以農村產業組織參與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過程分工,不僅能夠形成農村產業組織參與城市化進程的收益預期,而且能夠形成實施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非農產業組織參與城市化進程的成本預期。從分工維度建立了一個把土地流轉內生于承載城市化進程的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過程的可持續城市化分析框架,并從流轉土地使用效率同農村產業組織交易效率和農民參與產業分工交易效率之間的計量分析,對本文可持續城市化理論模型進行實證檢驗。
分工;產業集群;農村產業組織;可持續城市化
城市化命題一直是我國學者廣泛研究的熱點問題之一。縱觀目前城市化研究文獻,雖然研究切入點和分析方法存在各種差異,但分析城市化與市場化、工業化之間的關系是學者們分析我國城市化進程的理論起點。考慮到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實踐過程,這樣的城市化分析起點與我國城市化實踐起點基本是一致的。隨著市場化、工業化理論和實踐的不斷深入,尤其是在以“蘇南模式”為代表的鄉鎮企業發展瓶頸日趨嚴重的背景下,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都要求將城市化的分析由宏觀的市場化或工業化層面推進到產業發展層面。但是,從“蘇南模式”、“溫州模式”到“珠三角模式”的城市化實踐來看,我國城市化當前面臨的最大問題還是在于如何構建一個可持續的自我發展模式。不過,相關的文獻都不能給出一個由外生不可持續城市化轉變到內生可持續城市化模式的合理解釋和可行途徑。本文將在現有城市化研究的基礎上,提出可持續城市化進程的一個理論界定,并從分工維度初步分析從建設農村產業組織出發推進我國可持續城市化進程的可能性,并簡要探討相關的政策含義。
城市化命題在多數研究文獻中是就產業、經濟如何通過城市化獲得發展的形式來展開的,學者們始終以區域經濟發展和城市化之間的關系為主題來展開城市化問題研究。顯然這樣的分析在于強調城市化為工業化提供市場和相關生產要素的經濟功能,但它并不能用于評價城市與其城市產業的相容程度,也不能清楚說明城市化進程與城市工業體系相互影響的結構性問題。城市化的市場功能理論不能有效闡釋城市體系與城市產業體系之間的聯系,但城市產業體系卻正好構成工業化的核心載體,所以城市化理論發展的內在要求便是將城市化的市場功能與城市產業發展相結合,這種結合直接導致了城市化產業動力機制研究文獻的大量產生。這些文獻研究的核心理論是以波特教授的競爭優勢理論為基礎,他們的一個共同結論是合理的城市化應當是與其產業體系相適應的。按照這種產業驅動城市化理論,產業集聚或集群的形成、發展與擴散就構成了城市化進程本身。現代產業經濟發展的實踐和理論同時表明,任何區域產業發展都是在該區域主導產業的有規律更替過程中實現的,從微觀層面來說就是產業組織形態的不斷創新過程。產業驅動城市化理論事實上強調了城市化的產業組織演變屬性,因而產業驅動城市化的一個理論推斷便是產業集群的形成、發展及產業轉移就是城市化進程中的核心環節。同時,這種理論不僅強調產業集群對城市化的重要意義,而且還同時強調城市化對強化集聚經濟收益的重要性。由于產業集群易于在現代主流經濟學成本—收益分析框架中得到詳盡的分析,所以這種理論就把城市化這一十分復雜的問題比較有效地嵌入到經濟學主流分析模式之中。既然產業發展有一個由主導產業替代的逐次遞進的演變過程,產業集群又包含著由集聚效應決定的所謂最優集群規模問題,那么城市化進程在空間特征上就必然有一個大中小城市體系合理配置的問題。但是,這種理論并不能正真解決城市規模的選擇問題,因為在主流的成本—收益分析框架中基本上排除了組織中制度因素的存在,所以在制度外生條件下,組織邊界的選擇是不可能真正被組織內部因素所決定的。也就是說,盡管產業集群的成本收益分析模式能夠說明城市化進程中城市規模應當是大中小城市協調發展,但它并不能有效說明在一個與特定產業結構或產業體系相適應的城市體系規模中如何被選擇的問題。
集群產業帶應當形成區域經濟發展增長極的初核。隨著產業集群由最初集聚經濟效應到開始集聚不經濟狀態轉變后,增長極就會在擴散效應的驅動下,將集群產業由高區位遷移到城市低區位或者其他非城市地區轉移。就微觀組織而言,產業轉移的直接驅動首先表現在城市核心區域的土地價格飛漲層面上,因此獲取低廉的土地就成為了產業轉移的直接動力。由此,學者們就在城市化與土地流轉之間建立了一種內在聯系。眾多相關文獻都強調了這樣一個事實,即轉移的產業一定會在新轉移地區建立起一個新產業集群形式,新的面向產業集群的城鎮便會應運而生,所以依靠土地價格的調控,城市化進程就能夠持續得到深化。于是,研究者又認為加快土地流轉是促進城市化進程的重要環節。
綜上所述,當前城市化研究文獻基本上遵從這樣的邏輯:城市化不僅創造需求,產生市場,而且通過產業集群機制還產生了保持產業組織競爭優勢的內生性投入要素;但外生性投入要素尤其是土地的稀缺特征最終使產業集群產生集聚不經濟效應,由此導致產業轉移,從而把城市化從原有城市的高區位不斷推移到低區位。可見,城市化過程在當前研究文獻中不外乎是土地等外生性投入要素推動的一個外生演進過程。這個過程的核心,一方面在于如何通過集群產生內生性投入要素,另一方面在于如何保證土地等外生性投入要素能夠得到持續供給。當前的研究文獻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對土地流轉市場的治理能持續供給城市化需要的土地資源,在這樣一個外生性城市化進程中,雖然土地流轉是必須環節,然而土地需求卻外生地在城市化主體行為決策外被決定,因而土地流轉方式決定的土地供給方式也就外生于城市化進程。直接的后果便是土地所有者和土地生態系統的利益都不能在城市化進程中得到合理反映。加之我國土地產權虛置化特征,我國依靠產業動力機制推動的外生城市化模式必然出現這樣兩個問題:一是失地農民利益難以得到保護;二是土地生態系統利益難以得到保護。所以,產業梯度轉移的城市化進程也是一個環境污染梯度轉移的過程。雖然失地農民的利益保護以及生態利益保護機制的構建正在成為城市化理論研究的焦點,但如果這些研究仍然是基于提供外生性要素促進城市化進程為前提,那么研究的結論對構建可持續發展的城市化模式的意義將是非常有限的。
上述分析表明,我們不能從現有的城市化研究文獻中獲得關于如何構建一個具有自我發展的內生城市化模式的理解。當前相關文獻研究的邏輯試圖由產業驅動機制入手建立一個內生城市化模式,從而探尋實現可持續城市化模式發展途徑,但是由于土地等投入要素的外生特征,推進城市化進程的土地流轉和產業轉移不僅在時間和空間上被分割,而且在經濟決策主體的決策中也被分割,因此土地流轉就無法內生于產業轉移之中,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一個倚重土地流轉的外生城市化模式。結果也就不得不采用外生的政策手段來推進城市化進程,這樣做的危險在于強化了我國城市化的社會風險與社會成本,阻礙了城市化進程的可持續性發展。我們認為,要構建一個自我發展的可持續城市化模式最為關鍵的問題在于如何使土地流轉內生于產業轉移和產業集群過程,以便使土地流轉模式自洽于以特定產業體系為依托的城市化進程之中。換言之,要構建可持續城市化模式需要建立土地流轉模式與城市化中產業集群方式之間的內在聯系。也就是說,建立可持續城市化模式不僅需要建立產業轉移的可持續機制,而且還要建立能夠節約產業轉移與產業集群過程中的交易成本的產業轉移與土地流轉模式及規模相適應的機制,進而營造產業轉移和產業集群的可持續機制的環境。我們是這樣描述這個可持續城市化模式的特征:產業轉移和產業集群是基于特定土地流轉制度的,而土地流轉制度又是面向特定的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產業集群或轉移的方式和程度決定了土地流轉的模式和規模,同時土地流轉的模式和規模又決定了產業集群或轉移的方式和程度。
我們認為,產業集聚或產業集群不僅是獲取規模經濟、競爭優勢和集聚效應的空間組織形式,而且也是體現持續競爭優勢的分工組織形式。集聚區從比較優勢演化到規模經濟,再演化到競爭優勢的過程就是分工演進的不同階段。分工構成了產業集聚或產業集群的形式,規模經濟和競爭優勢則構成產業集聚的內容。產業集群或產業轉移的方式或程度應當是由集群內部分工合作所導致的內生性交易成本同集聚經濟效應比較來決定的。要分析產業集群或產業轉移的方式和程度必須根據產業內產業組織之間的分工效益邊界來進行。
另一方面,由于農村產業組織形態對土地流轉起決定性影響,所以建立一個產業轉移與土地流轉模式相適應的機制,其實就是建立一個產業集群或產業轉移與農村產業組織相適應的機制。農村產業組織對城市化有兩個根本性作用:一是通過有效治理農村產業組織,能夠有效的持續提供城市化需要的土地資源,我們稱之為要素提供功能;二是能夠有效地通過建立對接性產業或者延伸轉移產業與集群的產業鏈條為產業轉移或集群營造環境,我們稱之為產業服務功能。對農民個體而言,產業服務功能由于投資規模等問題,幾乎不能得到實現,因而常常只表現為要素提供功能;從農村產業組織角度來說,這兩種功能是具有可替代性的兩種選擇,因此農村產業組織就有可能通過合理的配置使其效用得到優化。此時,土地不再僅僅充當投入要素,而且還充當了分工過程中內生性交易成本的一種可靠的度量工具。由此,土地流轉模式、方式或程度就不再外生于城市化進程,而是通過農村產業組織介入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分工環節,將其內生化于城市化進程之中。
我們的分析表明,承載城市化進程的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方式及其程度應當由集群內部產業分工狀態極其分工邊界來決定,但由于城市化進程中土地等稀缺要素的約束,我們的這種分析還是不完全的。如果農村產業組織參與到城市化中產業集群與產業轉移中的分工環節中去,那么集群內部分工的決策變量就必須包含農村產業組織參與分工的影響。更具體地說,農村產業組織內部分工及其相應的治理模式一定會影響到農村產業組織的要素提供功能和產業服務功能的具體實現形式,這種形式就是產業集群內部非農產業組織分工必須考慮的因素。換個角度來看,產業集群的內部分工效應決定的產業集群及產業轉移的模式也一定會影響農村產業組織參與城市化進程分工的預期收益,這種收益預期必然深刻影響到農村產業組織內部分工決策及其相應的治理模式,最終又決定了農村產業組織的要素提供功能和產業服務功能的模式選擇。通過農村產業組織參與城市化進程的分工環節就能將外生性土地流轉模式內生化。
現有的有關農村產業組織的研究文獻,大多數要么是從土地流轉,要么是從農村產業化的角度來展開研究的。一個基本一致的傾向是在農村產業組織的治理模式選擇變量中并不包括參與區域產業分工的因素。也就是說,目前主流的農村產業組織理論并不是真正城市化導向的。按照我們的分析,如果農村產業組織的治理選擇沒有一個參與產業集群或產業轉移的決策變量,那么它就難以參與到城市化的進程之中。這樣的農村產業組織勢必仍將約束在被動或外生地提供土地等稀缺要素的地位,同時失地農民的利益以及土地生態利益的保護仍將是我國工業化、城市化進程中巨大的社會成本,不僅構建可持續城市化模式將變得十分困難,而且構建可持續的農村產業化也將變得異常困難。
(一)實證分析框架
理論分析中的重要結論,是一旦農村產業組織參與城市化進程分工,那么不僅實施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非農產業組織將會把農村產業組織的形式、模式及規模作為其成本預期的重要影響因素納入其決策變量體系之中,而且農村產業組織也必須把非農產業組織間的分工狀態,進而由分工決定的產業轉移和產業集群的方式即程度作為決定農村產業組織收益預期的重要影響因素納入到農村產業組織的治理決策體系之中。這個框架直接預示著流轉土地的使用效率一定同決定產業集聚及參與產業分工的預期收益和預期成本密切相關。而預期收益和預期成本又直接由農村產業組織的內部交易效率和農民參與產業分工的交易效率決定。所以,要檢驗農村產業組織能否通過產業分工持續促進城市化進程便在實證意義上轉換為驗證流轉土地的使用效率,同農村產業組織的交易效率和農民參與產業分工的交易效率之間的關系。
1.流轉土地使用效率和農民參與產業分工的交易效率的檢驗指標。流轉土地使用效率用每新增一畝建設用地對應增加的GDP數值來表示,該值越高,表示流轉土地使用效率也越高。農民參與產業分工的交易效率用從事非農的農民數量與農村非農產業的就業人數之比來表示。該值越高,表示農民參與產業分工的交易效率也越高。
2.農村產業組織交易效率。在農村產業組織具有完全的市場化競爭特征時,農村的土地流轉市場不僅是高效的,而且農產品市場和農村勞動力市場都是高效的。此時,農產品的價格(Pa)不僅反映農業生產投入要素的成本(Pi),而且還反映農民土地流轉的收益(Pg.)以及進入產業的非農勞動收益(Pw),滿足 Pa=Pi+Pg.+Pw。于是 Pa-Pi=Pg.+Pw。也就是說,在產業組織高效率的狀態下,農業GDP(Pa-Pi)與農民收入(Pg.+Pw)是相等的。所以,我們可以用農業GDP對農民收入的偏離同農業GDP與非農收入之差的比值來反映農村產業組織效率對土地流轉的影響,即農村產業組織交易效率用(農業GDP-Pw)/(農民收入-農業GDP)來表示。
(二)數據分析
根據國家統計局1983年至2006年統計公報和農業部農村發展報告、農業部1983年至2006年農村發展和農村產業發展報告、以及國家統計局1983年至2006年統計公報和農業部1983年至2006年農村發展報告,我們分別得到對應年份的流轉土地使用效率的相關數據、從事非農農民人數和農村非農產業就業人數的數據、以及農業GDP和農民收入的相關數據(限于篇幅,這里省略了流轉土地使用效率表、農民參與產業分工效率表和農村產業組織交易效率表)。
(三)計量實證分析
令y=流轉土地使用效率;X1=農民參與產業分工的交易效率;X2=農村產業組織交易效率。使用OLS估計可得:

盡管所有的t統計量和F統計量都通過檢驗,但是DW<d1;所以原模型存在正序列相關。同時,我們對進行單位根檢驗,其結果為:ADF檢驗t統計量=3.993488,同時報告的臨界值為:1% 水平=-3.857386;5% 水平= -3.040391;10% 水平=-2.660551。顯然,ADF檢驗t統計量已經超過了臨界值。進一步我們又對D(X1)進行了單位根檢驗,發現其結果為:ADF檢驗t統計量=-2.547970,同時報告的臨界值為:1% 水平= -3.769597;5% 水平= -3.004861;10% 水平=-2.642242。據此,我們可以合理的推斷X1是一階單整序列,在檢驗之前需要進行差分變換。我們令X3=D(X1),再次OLS估計得到:

顯然,模型中仍然存在正序列相關。模型的自相關和偏自相關系數及Q統計量輸出結果如表1:

表1 自相關、偏自相關系數及Q統計量
由此可見,該模型應當采用含有自回歸和移動平均的ARIMA模型進行調整。調整后的檢驗輸出結果為:

模型的計量檢驗結果證明了農民參與產業分工和農村產業組織的交易效率對土地的使用效率有著顯著而直接的影響,農民參與產業分工和農村產業組織交易效率的提高都會促進土地的流轉和使用效率。
根據以上論述,我們認為當前關于城市化研究的分析方法主要有市場需求的城市化和產業動力機制的城市化理論。前一理論能夠對市場化、工業化及城市化之間存在的內在聯系進行相應分析,后一理論能夠對城市化進程和產業演進過程的內在聯系做出比較合理的分析,而且能夠對實踐中以產業集群為依托的城市群的存在給出符合實際的闡釋。但無論哪一種分析方法都試圖把土地外化于離開農村產業組織內在決策需要而以一種城市化必須的外生性投入要素來分析。所以,在這種理論指導下的城市化過程不僅在理論上沒有有效建立起實行城市化進程中的產業集群或產業轉移與農村發展需求的內在聯系,更在實踐上導致了城市化和農村現代化相互隔離的城市化模式,突出表現在失地農民利益和土地生態利益無法有效保護而導致的高昂城市化成本方面。我們認為,這種不可持續的城市化模式存在的關鍵在于土地流轉外生于城市化進程之中,構建一個可持續的城市化發展模式首要的就是要構建一個基于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土地需求內生于實施城市化的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決策體系之中的機制,這可以通過農村產業組織積極參與產業集群內部分工制度的建設來達到。一旦農村產業組織參與城市化進程分工,那么不僅實施產業集群和產業轉移的非農產業組織將會把農村產業組織的形式、模式及規模作為其成本預期的重要影響因素納入其決策變量體系之中,而且農村產業組織也必須把非農產業組織間的分工狀態,進而由分工決定的產業轉移和產業集群的方式即程度作為決定農村產業組織收益預期的重要影響因素納入到農村產業組織的治理決策體系之中,這就是我們的以分工維度的可持續城市化模式的分析框架。這個框架一個較強的政策含義在于實現可持續的城市化必然要求農村產業組織的現代化,或者說農村產業組織現代化的一個核心目標就是建立一個面向城市化,能夠參與區域產業分工的治理機制,政策在這里的重點就是營造有利于這個機制的制度平臺。至于到底這種治理機制和相應的制度平臺的具體內涵,我們在本文中并沒有給出一個詳細的分析界定,這自然是本文需要改進的地方,也是后續研究的一個方向。
(責任編輯:欒曉平E-mail:luanxiaoping@163.com)
F062.9
A
1003-4145[2011]03-0105-04
2010-10-28
鄒 偉(1977-),男,華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清遠職業技術學院講師;孫良媛(1959-),女,華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