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豹皮草背后

本刊記者 龔海瑩

海豹皮草背后

本刊記者 龔海瑩

在加拿大，海豹出生12 天后便可合法捕獵，每年大約有30多萬只海豹幼崽遭到捕殺

由海豹皮制成的帽子、披肩等時尚飾品，海豹油和海豹鞭制成的保健品背后，每年在加拿大有成千上萬只幼年海豹遭到“非人道獵殺”，這些海豹制品即將大量傾銷中國。

2010年11月30日下午，中國科技會堂。一場由美國國際人道對待動物協會（Humane Society International）發起，抵制由海豹皮制成的帽子、披肩等時尚飾品、海豹油和海豹鞭制成的保健品“博弈戰”打響了在中國的第一槍。

近段時間，由加拿大生產商舉辦的海豹時尚和工藝技術培訓班，展示海豹皮革及其箱包、鞋類與皮衣等產品的活動多了起來。加拿大海豹業代表公開表示，可以將尚且沒有動物福利保護意識的中國作為潛在市場，因為“中國沒有動物保護法，中國人不關心動物”。

2010年1月，來華訪問的加拿大漁業和海洋部長蓋爾·謝伊表示，我們知道中國是一個潛力巨大的市場。

面對海豹危機，動物保護主義者正全力應戰。

哭泣的海豹

對于美國國際人道對待動物協會(HSI)加拿大分會執行主任麗貝卡·阿爾德沃思（Rebecca Aldworth）來說，12年前她親眼見到加拿大商業性海豹屠殺的殘忍讓她刻骨銘心。此后，她每年都會跟蹤捕獵船，實地調查和見證捕獵海豹的事實。

在她帶回來的錄像中，清晰地展現了加拿大捕獵海豹的場景。在潔白的浮冰上，一只只體形渾圓、憨態可掬的海豹或嬉戲、或靜靜地用好奇、溫順的眼光看著周圍的世界。但隨著一艘艘捕獵船駛近，一個個捕獵者揮舞著帶有鐵鉤的棍棒跳上浮冰，海豹們傳出陣陣哀叫。被擊昏的海豹被鐵鉤狠狠地扎入頭部拖走，海豹清醒之后不停地掙扎。在獵殺現場，成千上萬只的海豹被當場剝皮，尚有知覺的海豹幼崽被開膛破肚，鮮紅的血肉成堆地被拋棄在浮冰上，鮮血已經將浮冰和周邊的海水染紅。

據介紹，加拿大的商業性海豹捕獵是地球上對海洋哺乳動物最大規模的屠殺，近年有超過100萬只海豹慘遭屠戮。同時，這也是一場針對海豹幼崽的屠殺。在過去5年遭到捕殺的海豹中，有97%的海豹不到3個月大，甚至大多數僅出生不足1個月。

幾十年來，獸醫報告不斷揭露在商業性海豹屠宰中海豹所遭受的極度折磨。同時，一份針對商業性海豹所涉及的諸多因素調查，揭示出為什么這些舉措永遠無法改變這一現象。

獸醫建議，海豹捕獵者以“快速連續的方式”執行下列步驟，才算符合公認的人道屠宰標準。這些步驟包括擊昏海豹，但不對它們造成恐懼、痛苦；一下猛擊或一槍擊中海豹頭部，使它們失去知覺；立即查看海豹是否已失去知覺；確認海豹失去知覺后，立即給海豹放血；完成放血之后再移動海豹；整個放血過程中應守在海豹身邊，以確保能在海豹一旦恢復知覺時再次將其打昏。此外，海豹捕獵者不應捕獵在開放水域當中或附近的海豹，或在任何可能無法取回海豹尸體的情況下捕獵海豹。

但因為加拿大的商業性海豹捕獵、屠宰地遠離海岸，海上浮冰不穩定，通常在極端天氣條件下進行，能見度低。為了迅速殺死海豹并離開，海豹捕獵者承受著巨大壓力。因此，50多年以來海豹捕獵者通常不能遵守這些步驟。

那么，是否能有效地監督對海豹的捕獵，以及相關法律法規得到充分執行？“他們需要巡邏的區域非常廣闊、海豹捕獵者數量眾多，而且捕獵海豹的操作手法多種多樣。由于這些原因，始終保持海豹捕獵各個方面都得到嚴密監督是不可能的。”皇家海豹及海豹獵捕業專門調查委員會承認。

為了商業利益？

顧名思義，商業性捕殺是為了進行商業活動以獲得商業利潤，那么捕獵海豹究竟能獲得多少經濟利益，是否利潤巨大，是加拿大人賴以生存、不可替代的經濟活動？

HSI中國政策專家李彼得（Peter Li）介紹，加拿大海豹捕獵者主要為商業漁民，通過捕獵海豹所得收入通常不到他們年收入的5%，其余的收入來源于漁業。即使在大多數海豹捕獵者生活的紐芬蘭省，來自海豹捕獵的收入也不到全省經濟的1%。

調查顯示，沒有人完全依靠捕殺海豹生活。所有捕獵海豹者都是漁民。捕獵是一個非常短期的活動，2009年，整個捕獵收入700萬加元，如果把這些錢分給這些捕獵者，這意味著每個捕獵者平均賺取不到1000加元。多年來，捕獵者實際上可能賠錢去捕獵，因為燃料費用是不斷增加的。

2005年3月15日，法國尼斯，人們在街頭抗議加拿大獵殺海豹的行為

與之相反，加拿大每年有數百萬美元的納稅人金錢被用于資助海豹獵捕行業。加拿大商業與環境研究所（CIBE）2001年的一份報告發現：在1995年至2001年的7年間，有超過2000萬美元的政府補貼被劃撥給海豹獵捕行業。

加拿大政府為何執意支持海豹產業？

麗貝卡指出：“加拿大政治體制很獨特，選舉體制的弱點導致其很難做出這樣的決定。政府支持海豹捕殺，是為了爭取東部漁民的選票。”有著十年追蹤海豹經歷的科學家雪莉爾·芬克也表示：“海豹捕獵的最大受益者是加拿大的政客。”

加拿大政府聲稱，支持海豹捕獵的一個理由是海豹阻礙了魚群的生長恢復。事實是，“所有科研工作表明，海豹對加拿大地區底棲魚群的捕食未造成任何影響。過度捕撈仍是唯一得到證明的與魚群滅絕有關的生態保護問題。”1995年12月的第11屆海洋哺乳動物學雙年會上，15個國家97位科學家聯名簽署了上述結論。

“像所有的海洋哺乳動物一樣，海豹是西北大西洋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并且有助于所有魚類種群的茁壯成長。”麗貝卡說。大規模捕獵海豹的另一個理由是海豹數量正在“激增”，因而捕殺是必要的。但美國國際人道對待動物協會的調查顯示，這個理由同樣不成立。

格陵蘭海豹有許多天敵，包括鯊魚、鯨魚和北極熊，如今又要應對新的威脅——氣候變化。隨著海豹賴以生存的海上浮冰的消失，海豹將面臨毀滅性的死亡。

“當前的海豹捕獵程度是不可持續的。”加拿大布里斯托爾大學的斯蒂芬·哈里斯（Stephen Harris）教授斷言，加拿大對格陵蘭海豹的管理制度沒有應用預防原則，并對海豹的生存構成了威脅。

對海豹制品說“不”

世界各國反對商業性海豹捕獵由來已久。在網上，我們可以搜到大量世界各國的動物保護者為反對屠殺海豹而抗議的圖片和新聞，其中不乏集體裸身“淋血”抗議的極端方式。據調查，79%的美國選民反對加拿大的海豹捕獵。在知曉加拿大海豹捕獵的英國、荷蘭和法國民眾中，有近80%持反對意見。包括加拿大，也有將近70%的民眾對商業性海豹捕獵持反對意見。

解決海豹獵殺問題的關鍵在于關閉海豹制品的消費市場，這樣就可以從源頭上阻止對海豹的捕殺。中國動物保護者張丹介紹，近年來，隨著全球各地反對捕獵海豹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2009年5月5日，歐洲議會以壓倒性多數通過了一項法案，在歐盟范圍內全面禁止進口海豹制品，其中包括海豹毛皮、海豹油及其所有相關產品。

在此之前，美國于1972年取締海豹產品貿易，南非禁止商業性海豹捕獵已十年有余，墨西哥和克羅地亞于2006年取締海豹產品貿易等等。

在失去了歐美等地市場之后，加拿大海豹捕獵業者開始把目光轉向東亞地區。據麗貝卡透露，目前，一個名叫“加拿大海豹營銷組織（CSMO）”的商業機構正在中國開拓市場。2010年9月4日至5日，這一機構曾聯合國家皮革制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在廣州舉辦了為期兩天的加拿大海豹時尚和工藝技術培訓班，展示了海豹皮草類的眾多時尚產品。這一活動不僅吸引了眾多品牌的設計師，一些地方行業協會、商會和加拿大駐華大使館官員等也紛紛到場。

在商業機構背后，是加拿大政府的大力支持。2010年1月，加拿大漁業和海洋部長蓋爾·謝伊訪華時表示：“歐盟以外還有很多市場，這就是我們來中國的原因——我們正在努力擴大這個市場。”謝伊訪華回國后，加拿大政府更明示中國將成為其最大的海豹新市場。而加拿大媒體也對“中國戰略”不斷放出“中國沒有動物保護立法”、“中國人無所不吃”、“中國人不關心動物”等言論。

對此，李彼得認為：“某些西方人認為中國人不關心動物，這實際上是西方文化帝國主義的觀點，是對中國人民的污蔑。他們根本就不了解中國。”對此，麗貝卡持相同觀點：“我來中國不過幾天就感覺到，中國人不關心動物的說法是偏頗的，不公平的。我現在對中國很有信心。”

他們的信心是有緣由的。《反虐待動物法》（專家建議稿）起草小組成員、山東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張式軍代表專家建議稿起草小組發表了一份《聲明》，《聲明》說：“對于以虐待方式捕獲海豹或生產的海豹產品，請中國有關部門從國際形象等方面考慮，慎重決定是否禁止進口其制品。”

專家與民間力量正在集合起來發出呼吁，希望政府能正視這個問題，盡快出臺《反虐待動物法》，并把動物及其制品的國際貿易管制納入該法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