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昭

▲北京市第六醫院醫生李昭在病房查看病人
從穿上白大褂走上工作崗位那天起,不知不覺已有7年了。回望來路,7年,一段不長不短的歲月。7年前的我,青春、朝氣、簡單、充滿幻想;7年后的我,成熟、從容、執著、不乏激情。我喜歡自己現在的狀態,我感謝急診醫生這個崗位給我的賜予與磨練。
2004年深秋,成為急診醫生后不久,一個平常的晚上8點,我像平常一樣接完班,還沒巡視完留觀的病人,120尖銳的呼嘯便刺破了北京市第六醫院急診科的平靜。“男,67歲,突發昏迷40分鐘,快!”120大夫的聲音里充滿著急促和不安。監護顯示患者心率在持續下降。
“大夫,求您救救他!”凄厲的叫聲從搶救室門外傳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位老大媽就“撲通”一聲跪下了:“求您,我們家不能沒有他!”
我一下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責任。我努力地在記憶里搜索腦出血、腦疝的處理原則和方法。老大媽殷切的眼神、護士的詢問、監護器令人煩躁的滴滴聲更加重了我的焦慮。在學校里自認成績還不錯的我,這時卻不能把一條條零散的處理原則以一種有邏輯的方式組合起來。我頭上不停地冒著汗,卻不敢發出任何指令。
“快,甘露醇脫水,插管……”、“腎上素,多巴胺……”、“病人心跳停止,胸外按壓……”、“電除顫……”
這時,我的上級大夫救了我。他站在我身邊,有條不紊地接連發出指令。整個搶救組的工作人員按他指令抓緊搶救,我的心也踏實了許多。
即使全力搶救,病人的生命仍在一點點流逝。一直到最后時刻,搶救組的所有成員仍在全心全意、不折不撓地奮戰著。雖然,患者還是因病重搶救無效去世了,但現場搶救的每一個醫務工作者堅持的身影,深刻地鐫刻在我心上,給初為急診醫生的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急診科里每天都在發生著感人的故事,同時也會發生各種矛盾。隨著經驗的積累,我處理病人越來越從容了。然而,如今醫患關系緊張是不爭的事實,醫生和病人好像是站在不可調和的對立面。作為一名醫生,我對此深有感觸,有時我也會委屈與不解:我們明明做得很好了,為什么得不到病人的認可?有一天我心中這個疑問終于得到了解答。
2008年,我爺爺因腰痛住院,我的角色從醫生變成病人家屬。陪床的日日夜夜里,在奔波于做各種檢查和取檢查報告的過程中,我感受到做病人和病人家屬的不易。他們為親人的病情憂慮著,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勞累奔波,為住院賬單上不斷上躥的醫療費心驚肉跳,還要打起精神去安慰正被病魔折磨的親人。
“什么,骨癌晚期?”爺爺住院第4天,我被醫生找去談話。看著醫生平靜的目光,聽著他略顯冰冷的講解,我的職業素養告訴我,醫生沒有做錯,可我多希望能在他眼中看到一絲關懷與同情。那一刻,我終于明白,醫生不只要治病救人,還要給予病人及家屬關懷和精神慰藉。醫生若不能治愈病人,還可以延長病人生命;若不能延長生命,尚可給予安慰。除了藥物和手術,醫生還有一項治病救人的手段——話語。若適當的話語就可以減輕病人的苦痛,可以讓生命更有尊嚴,我們又為何要吝嗇呢?
有了病人家屬的經歷和自我思索,在日后工作中我開始注意站在病人立場來考慮問題。一些以前靠爭吵也不能解決的問題在我的溫言軟語中迎刃而解了,家屬眼中也有了被理解的感激,我內心充滿了被信任的欣喜。
時間流逝,2010年我成為急診科獨當一面的主治醫生。現在的我成熟但不老成,從容且不乏激情。縱然不能治愈所有疾患,不能挽救一切生命,但我將盡自己所能去減輕病人及家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