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提案人:董協良
職務:陜西協同生殖醫學研究所所長、西安協同醫院院長
中國價格協會關于醫療器械市場與價格的調研報告顯示,以植 (介)入類醫療器械(如導管、支架、心臟起搏器等)產品為例,一般從出廠(或進口)到醫院銷售給患者,平均加價都在2—3 倍,個別產品甚至多達十幾倍甚至二十倍。
而據報道,支架手術背后的確存在著驚人的黑色利益鏈。一個國產的心臟支架,出廠價不過3000 元,可到了醫院便成了27000 元;一個進口的心臟支架,到岸價不過6000 元,可到了醫院便成了38000 元。800%的心臟支架暴利,超過了販毒!而這幾乎是全國統一的價格。據不完全統計,僅2009 年,我國共實施心臟介入治療24 萬例,如果按人均兩個支架計算,僅耗材費就至少50 億元。可以算一算。其中的利益鏈條有多龐大。
據我調研,除了心臟導介入治療中的導管外,骨科是采用手術耗材最多的醫院科室,除了人工關節之外,還有創傷材料(俗稱鋼板),脊柱材料和關節鏡治療的情況都差不多。所以,除了心臟介入手術主刀醫生外,骨科手術主刀醫生的回扣收入在醫生中是最高的。
我不是徹底地否定心臟支架及一切植入手術,我反對的是濫用手術和器械。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則必須切斷其背后的黑色利益鏈。
盡管我國制定了心臟介入手術的診療指南,但制定指南的,恰恰是與之有直接利益關聯的介入專家。在心臟支架手術圈里,病人是否需要安裝以及安裝多少支架,完全取決于手術醫生的良心。問題在于,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面前,良心往往脆弱不堪。對于那些可裝可不裝的病人,專家一般都要裝。
而在國外發達國家,類似規范需有心臟外科專家、公共衛生專家甚至律師參與,以充分保證患者的權益。我們也可以效仿此做法。
醫療器械的銷售環節很多。一般情況下,醫療器械企業的銷售首先要找獨家代理商,獨家代理商再尋找區域代理商,醫療器械每經過一級代理或一個環節,價格必然要增加一定比例,最后一級代理給醫院的價格已經是出廠價的10至20 倍了。
而這些環節經過的行政主管部門主要有稅務、工商、食品藥品監管局。高值醫療耗材價格的高低主要取決于兩個因素,一個是生產商,他們決定出廠價格,也就是底價;一個是醫院,他們決定零售價格,也就是最高價。而中間的若干流通環節,物價部門是不過問的,一些常用手術耗材更是存在很大的價格監管漏洞。
如今植入類醫療器械已頻繁使用,但仍沒有標準、法律認定目前的價格是否合理,消費者的利益是否受到侵害。這一監管真空勢必造成高值醫療耗材價格的混亂。
而與藥品相比,醫療器械更具備信息不對稱的特點。醫療器械有幾十大類,每大類都有成百上千個型號或品種,不僅行業沒有統一標準,不同企業生產的同一品種也有相當差異,非常復雜。隨著技術進步,許多器械稍做改動就能成為新型號、新規格、新產品。病患面對品種繁多、快速更新的產品根本無所適從,因此在醫療器械消費中,起決定作用的是醫療單位或醫生個人,這為醫療器械能夠維持高定價提供了重要土壤。
法規制度的軟弱也是醫藥流通領域黑幕重重、回扣愈演愈烈的重要因素。醫藥回扣十分隱蔽,銷售人員和醫生單線聯系,很難采集到證據,給司法辦案帶來困難。按刑法規定,受賄的重要條件是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對負有管理職責的院長、科長等人員,可以受賄罪定罪,但對只有職稱而無職務的醫生,利用處方權牟利能否定罪,至今的相關司法解釋還是比較模糊。

本刊記者 高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