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助莫西比利醫院二三事
——中國中醫科學院西苑醫院醫生李博博客摘錄

文 李博

▲喜歡中國醫生的坦桑尼亞小姑娘和愛上坦桑尼亞這方熱土的中國醫生李博

“每天的門診總是來往著不同的病人，能見到他們，是我萬里之外的緣分。對每一個診治的病人，我都潛心思考，客觀記錄變化，希望能通過我的思考和東方的智慧，為他們解決病痛。無論每個病人的治療效果如何，都會在我的腦海中，也在莫西比利醫院的中坦傳統醫學治療中心，留下印跡。援非一年，我不時更新博客，在網上與醫生同仁共同探討診療細節”。我是來自中國中醫科學院西苑醫院的醫生李博，2009 年我被派遣到坦桑尼亞達累斯薩拉姆市國立莫西比利醫院進行了為期一年的醫療援助。我用博客真實地記錄了在莫西比利醫院醫療援助的生活及感受。

在坦桑尼亞接診時間很充裕

坦桑尼亞莫西比利醫院的門診樓包括兒科病房及急診室，急診室的接待護工隨時待命。急診大廳掛著現任總統的照片。穿過這個大廳就到了門診診室和藥房區域。診室明亮而整潔，在這里就診的包括艾滋病患者和其他普通患者。

在坦桑尼亞出診，簡直是醫生的天堂，可以充分體現醫生診療的特長和價值。在這里，引導病人、管理病歷、為患者交費取藥及負責解釋藥物的服用方法等都由護士負責，醫生接診時，其他患者在診室外耐心等待。一上午不會超過10 個患者，每個患者的接診時間很充裕，大約是30 ～40 分鐘，醫生和患者可以進行深度的溝通，從而達到最佳的診療效果。

每次接診時，坦方負責人兼專職翻譯Naomi 醫生都會坐在我的旁邊。1973 ～1978 年她在北京大學醫學部留學5 年，精通英語、當地的斯瓦希里語及中文，熟悉中醫的療法和中國的文化，對中國有深厚的感情。門診護士Rose 總是很熱情地打招呼，時不時給你來個非洲式的擁抱。第一天的門診共有6 個患者，5 個是初診，包括本院的急診科主任，還有來自鄉下的樸實的坦桑尼亞大媽，更有為社會而奔忙的爽快的小伙子。

非洲人的體質對中藥很敏感，療效往往不錯，在門診，我只能使用中藥進行治療。據估計，接診的患者中，除了艾滋病患者，不計病種，大約5%的患者可達到痊愈，20%的患者有明顯好轉，50%的患者會有一半以上的好轉，剩下15%的患者好轉不多，而10%的患者沒效果。這些病種包括中風，面癱，呼吸道感染，哮喘，心力衰竭，冠心病，胃潰瘍，腎結石，肥胖癥，糖尿病，不孕癥，月經失調，小兒厭食，小兒遺尿，小兒抽動穢語綜合征，小兒發育遲緩等多個方面。

一年下來，共計接診1200 多人次，艾滋病患者大約占1/3，其余以內科雜病患者為主，也有婦科、兒科的患者。

熱愛中國的坦桑尼亞小姑娘

在門診，我每天都能見到形形色色的患艾滋病、內科雜病的當地患者，其中有政府工作人員，也有普通老百姓，他們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非洲的患者對中國醫生非常友好，尤其是一個可愛的非洲小姑娘，非常喜歡中國醫生。那天，她一進門診室的門，就引起了大家的關注，她頭上扎著很多小辮子，眼睛很大很清亮。她媽媽說，小姑娘曾反復地問為什么她沒有出生在中國。小姑娘出生于2003 年，是足月正常分娩，出生后就患上了一種奇怪的病癥，無法控制大便，常在不知不覺中就有大便排出。幾年來她做過的包括大腸造影等各種檢查結果都正常，服用過當地的傳統草藥都沒能收到滿意的效果。

作為一個醫生，我從內心來講，很希望能幫助小姑娘恢復健康，但客觀上難度較大。這個病癥我是第一次遇到，如何治療尚無思路；如果是肛周的神經損傷，或是心理因素導致的習慣，很難通過中藥來恢復，必須進行心理疏導；患兒年齡幼小，能否堅持服藥是個問題。但患兒喜歡中國醫生，應該有很強的依從性；從中醫的治療理論而言，小兒為純陽之體，生長旺盛，通過藥方的調理，利用自身生長，恢復正常的新陳代謝可能性更大。

我查看了小姑娘的舌苔，又為她把脈：“舌淡苔白，脈滑數”，考慮屬于神經性大便失禁，應屬于中氣不足，腎失固澀。由此為據，我使用了著名的補中益氣丸并加味補腎。中醫認為，腎司二便，腎不足則二便失司。給她下了5 劑方藥，分10 日服用。

處方如下：黃芪10g、白術10g、陳皮10g、升麻10g、柴胡10g、當歸10g、附子3g、 肉桂6g、熟地黃10g、枳殼10g、烏梅10g、甘草3g。以補中益氣湯為君，升提一身之氣，健脾和中，以益生化之源，促進身體生長，助患兒稚陰稚陽的生長。又加入了附子、肉桂、熟地黃，在補養后天的基礎上滋養先天之腎陰腎陽，補充命門之火，枳殼之意，意在拒絕呆補峻攻，輕輕宣散，烏梅甘草酸甘合化為陰，柔肝入厥陰經，利于肝腎同補，調和諸藥。

經過一段時間的對癥治療，小姑娘的病情有了明顯好轉，排便次數有所減少。但中醫治療是個長期的過程，加上她的肛周神經有所損傷，我離開坦桑尼亞時，小姑娘的病情還沒有得到根治，至今我還時時想起這個小姑娘。

非洲兒童眼中的中國醫生

“患兒M 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眼睛特別的大，圓溜溜的。他雖然不說話，可是他的眼睛卻如同有千言萬語。似乎你可以通過他清澈的眼神，看到他眼中的我——坦桑兒童眼中的——中國醫生。”

這個患兒初診時間是6 月26 日，2007 年，他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坦桑尼亞家庭，足月順產，出生一年后全身的皮疹持續一年反復發作。我仔細看了他的皮疹，主要出現在四肢及背部，沒有明顯的規律。皮疹主要是起皮脫屑，沒有紅色的斑丘疹，脫屑為白色，感覺很癢。導致加重的因素有天氣變熱等。M 的胃口不太好，但長得挺壯實的。睡眠情況也一般，大便經檢查有蛔蟲，已開始服藥治療。

我看了他的舌脈，其他小朋友有的不聽話，不給我看舌頭，我只好跟他們做鬼臉。M 和他們不一樣，出奇地配合，乖乖地伸出了他的小舌頭，舌體正常，舌的顏色淡紅，薄薄的白色舌苔，沒有什么異常。我又看了他的指紋。中醫對于3 歲以下的兒童不按脈，只看食指指紋：“紫熱紅傷寒，浮沉表里間，淡滯定虛實，輕重查三關（風氣命）”，他的指紋也非常正常，沒有太多的可提供診斷的內容。

根據和M 及他媽媽的交談，我考慮這個皮疹帶有一定的精神因素，同時最主要的還是非洲濕熱的氣候和身體的敏感性，風邪郁于皮膚，導致皮膚的瘙癢和脫屑。考慮再三，我決定還是以過敏煎為主，并且加味以疏風止癢，清利濕熱。處方如下：柴胡6g、烏梅10g、五味子10g、 陳皮10g、 白鮮皮10g、桑葉10g、 丹皮10g、 銀花10g、連翹10g、地膚子10g、炙甘草3g。小兒減半，3 劑分為6天服用。

一個月后，患兒來門診復查，皮膚疾患已大部分消失，不再瘙癢，僅右下肢踝部有皮膚破潰，周圍偏紅，考慮只是局部的感染，和前面的疾病不同。我決定效不更方，再服一周的藥，鞏固治療即可停藥，并給他開了一只外用踝部的紅霉素軟膏，孩子的病終于有希望治愈了，M 的母親也非常高興。

2010 年1 月23 日，我乘上了阿聯酋航空公司航班，次日抵達北京國際機場。在坦桑尼亞的一年醫療工作充實而豐富，回首這一年的每個片段，讓我深深熱愛上那片美麗的土地和淳樸的人民，期待與坦桑尼亞再續前緣！

▲非洲小患者M（左一）與他的母親。右側為中國醫生李博為他開出的中藥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