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二戰時期精英教育下人性的異化
——評德國電影《希特勒的男孩》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納粹黨人通過所謂的精英教育向青少年灌輸軍國主義思想,培養效忠元首、為黨國而戰的戰爭機器,人性在這樣的學校教育下被扭曲、異化。影片《希特勒的男孩》揭示了法西斯窮兵黷武的罪惡本質和法西斯戰爭的殘酷,引發人們對戰爭的思索。
納波拉 人性 戰爭 異化
戰爭可以分為所謂的不義之戰和正義之戰。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它都不可避免地會扼殺生命、痛創心靈、毀壞文明,甚至扭曲人性。第二次世界大戰策源地德國在戰后對曾經犯下的罪行深深懺悔。德國總理阿登納曾表示:“我作為德國人民的領導者,勇于對納粹黨人對猶太民族造成的苦難承擔道義上的責任?!保ò⒌羌{:1976)除了大力打擊極右翼團體,德國還非常重視對全社會進行正確歷史觀教育。一系列文學、藝術、電影作品相繼問世,時刻提醒人們對戰爭的罪惡心懷警惕。
《希特勒的男孩》就是這樣一部二戰題材的德文影片。它與《帝國 毀 滅》(Der Untergang)、《蘇菲索爾的最后時光》(Sophie Scholl – Die letzten Tage)被并稱為德國二戰60周年的“終戰三部曲”。影片全名為Napola---Elite für den Führer,在中國通常被譯為《希特勒的男孩》或《希特勒男孩》,也有人根據影片內容及副標題將其譯為《納波拉——元首的精英》或《納粹軍?!贰挠捌母睒祟}中觀眾已經能夠領會到些許深意——為元首培養的精英實際上是冷酷的戰爭機器。影片的立意不算獨特,和很多相似的戰爭題材影片一樣,通過表現戰爭對人性的扭曲來引發人們對戰爭的思索。但導演沒有直接描寫戰爭,而從一群青年學生的視角用清新的筆觸無限地引發人們對戰爭的想象。在影片冰冷嚴酷的軍事學校場景中,觀眾體會到的更多是主人公之間的感情以及學校的精英教育對人性的異化作用。
Napola(音譯為納波拉),全稱是Nationalpolitische Lehranstalt(民族政治教育學院),有時也被 叫 作NPEA(Nationaplolitische Erziehungsanstalt,民族政治教育機構)。它是1933年希特勒上臺、國家社會主義奪取政權之后建立的一所軍事寄宿學校。和阿道夫?希特勒學校(Adolf-Hitler-Schulen)、黨衛軍總軍校(SSJunkerschulen )類似,納粹專門在此培養忠于元首的青少年精英,即納粹黨羽翼。[1]Napola“分散于德國各地,專門召募18歲以下優秀純良的日耳曼年輕人,授以傳統普魯士士兵的培訓課程,為希特勒的納粹帝國挑選和培養未來的接班人?!保n伏彬等:2006)
筆者在本文中將著重分析影片二號主人公艾布萊齊(Albrecht)。這個高官的兒子進入納波拉完全是出于被迫。身居高位的父親希望他成為勇敢甚至是殘酷的戰士,偏偏他卻更具有詩人氣質,細膩敏感而感情豐富。艾布萊齊的善良纖弱與納波拉——這個壁壘森森的學校格格不入。他在弗里德里希(Friedrich,本片主人公)不會疊被子的時候迅速幫他整理被褥,使他免于處罰;他在手雷訓練中盡管膽怯卻依然有條不紊地投擲了手雷;他熱愛寫作,將自己的感情寄存在文章中。骨子里,他有著和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反叛和勇敢,他為了讓弗里德里希出拳故意挑釁激怒他,他在雪地追捕中因錯殺孩子而深深自責,他沖上去想要挽回一個生命,也只有他敢在課堂上當著其他唯唯諾諾學生的面大聲譴責他們的行徑,公然與父親代表的權勢力量對立。
但是,在他的父親看來,艾布萊齊顯然是個不達標的脆弱兒子。他厭惡兒子為自己慶生而專門寫就的詩歌,在兒子興奮地想要朗讀時打斷他,他更愿意看兒子打拳擊。他熱情地擁抱勝利者,完全不理會被打敗的兒子。其他的軍官和他一樣,地下室昏暗的燈光照在一張張因為激動興奮而有些變形的面孔上,把艾布萊齊襯托得更加沉靜。
影片的高潮是一次雪地追捕。一天深夜,艾布萊齊的父親來到學校要求學生們去追捕12個俄國戰俘。學生們被告知,戰俘手中有武器,因此當他們發現戰俘時就開槍了。但學生們最終發現自己射殺的那群戰俘其實是手無寸鐵的孩子。艾布萊齊馬上撲上去為那個還沒死的孩子止血,想要把他救活。然而父親命令他退后,開槍打死了那個孩子。這次行動對孩子們觸動很大,他們從來沒有殺過人,但現在,他們的手上也沾上了鮮血。
第二天,男孩們被要求寫一篇“以冬天為背景的德國騎士傳奇”。艾布萊齊寫道:“在我夢中,我曾是從惡龍手中拯救公主的騎士,將世界從惡魔手中解放的英雄。我們昨天去尋找俘虜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那個夢想著從惡魔手中拯救世界的小男孩,當我們回來,我意識到自己就是那個惡魔,那個我想要將世界從他手中解救出來的惡魔。屠殺俘虜是不能接受的。他們沒有武器,斯坦誤導了我們!我們殺死的是孩子而非成人! ”
這篇文章給艾布萊齊帶來的是父親的訓斥和要求悔改的命令,也讓他最終選擇了自我毀滅。他再也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意義。于是在接下來的冰湖游泳訓練中,艾布萊齊跳進封凍的冰湖后,再也沒有上來。他沉默地、但是心滿意足地沉入了冰冷的湖底,選擇讓自己殞滅于至少純凈的水中。影片中這一幕拍得無比美麗,卻又異常凄涼。即使是在艾布萊齊唯一的好朋友弗里德里希徒勞地想要挽救他時,其他人也只是旁觀。一個生命的逝去已經完全不能打動他們。學校,拒發訃告,因為在“為了元首、祖國和民族犧牲的人中間沒有自殺者的位置”。而他的父親,在得知消息后,只有一句話“實在是太沒用了”。
在那個瘋狂的年代,當人們被所謂的“優等人種”理論說服,當人們對黨國復興充滿渴望的時候,抽象的政治目標和符號化的榮譽將人性中的動物性無限放大,同時人們的意志被肢解,隨之附加的是機器般的完全服從和不斷重復,人性在這樣的所謂精英教育體系下被徹底異化?!敖坦賯儗⑷说奶匦哉癁閯游镄?、獸性,用達爾文的進化論曲解民族的優劣性,認為人類就像動物界一樣,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對待敵人和猶太人這些劣等種族就應該殘酷殺戮,使之消亡,還從法西斯主義的立場出發,極力強調人的共性,無視人的個性?!保n伏彬等:2006)
對此,希特勒的表示是:“全世界要在這一代的青年面前都駭得倒退,我要的是具有強烈主動性、主人氣概、不膽怯、殘忍的青年,在他們的身上不允許有軟弱,也不允許有溫和。我要從他們的目光中看到驕傲的神色和野獸般的狂野。”(筱敏:2004)人性的異化正是這個戰爭狂人所希望看到的。
艾布萊齊是影片中人性善良、柔軟和憐憫的代表。他曾被齊弗里德里希問到為什么要寫那篇文章,他的回答是:我別無選擇。他這樣做并不是“根本沒有幫上任何人”,他至少“幫了自己”。當反動政治統治將教育作為工具,通過進行慘無人性的訓練而使其產生消極作用、異化人性的時候,艾布萊齊用自己的文章和逝去的決定進行了自己所能進行的抗爭。這樣的抗爭或許很微弱,卻能夠積聚力量,消減所謂精英教育異化人性的功能。
戰爭的本性就是滅絕人性,戰爭的殘酷正在于可以在任何時候為著最抽象的精神目標犧牲最鮮活的生命。《希特勒的男孩》提醒我們牢記戰爭的殘酷,同時也對所謂的精英教育對人性施加的異化作用心存警惕。
注釋
[1]參見http://de.wikipedia.org/wiki/Nationalpolitische_Erziehungsanstalt
參考書目
[1](聯邦德國)阿登納,康拉德. 阿登納回憶錄(第4卷)[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
[2]韓伏彬,杜希宙,董建梅. 戰爭?教育?人性——從電影《英雄教育》論教育的基本規律(J).電影評介,2006(22), 第71-74頁
[3]宋珅. 戰爭與人性的啟迪——電影《希特勒的男孩》觀后(J).世界文化,2007(1).
[4]筱敏.記憶的形式—— 這一代以及那一代的理想(M). 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 2004.
10.3969/j.issn.1002-6916.2011.10.030
袁媛,女,漢族,1984年生,寧夏銀川人,德語語言文學研究生,北方民族大學,助教,研究方向:德語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