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東
揚劇《酒葫蘆》是一部“小丑挑大梁”的新編大型歷史故事劇。我們儀征揚劇團自2008年首演以來,一直將其作為保留劇目,常演不衰,受到社會廣泛歡迎和好評。究其原因,除該劇主題以古喻今,呼應了當今社會關注的“青少年教育”和“權與法”這兩大熱點問題外,更在于其主人公——酒葫蘆這一“亦醉亦醒、亦喜亦悲”的人物形象得到觀眾充分認可、喜愛和贊賞。本人有幸在劇中飾演這一角色,為了塑造好這一形象,我在認真研讀劇本的基礎上,著力從以下兩方面下功夫:
酒葫蘆在劇中的形象雖然是丑角,但卻是一個正面文丑(如按身份劃分,應屬袍帶丑)。雖然在他的鼻梁上有小小一片葫蘆形白粉,而且也確實存在著兩個不大不小、令人捧腹大笑的缺點:嗜酒如命和懼怕老婆,但其“形丑而德美”,“老酒越喝越清楚”,正是這“亦醉亦醒”的性格特征構成了全劇“亦喜亦悲”的藝術風格。形丑是其“醉”、德美是其“醒”,抓住了主人公這一性格特征,也就抓住了成功刻畫人物形象的關鍵,也為全劇演出成功奠定了基礎。
“情節是人物性格發展的歷史”。《酒葫蘆》情節曲折離奇,特別吸引觀眾眼球,看似案情所致,其實不然。因為自古以來,衙內不端、橫行不法的案例,無論是現實還是文藝作品中均不鮮見,然而該劇演繹出的跌宕起伏情節、石破天驚的矛盾沖突,及至最終結局,從根本上來說,主要是因酒葫蘆“亦醉亦醒”的性格而變化、發展的。因為他酒醉不糊涂、懼內不枉法、憨厚之中有靈性、心地耿直又善良,他愛妻愛兒子,但愛民又勝子,因而,他才會在看似滑稽可笑的“形丑”表象下,做出一系列官場上常人難以做到的“德美”之舉:初審此案時,因他循常情而誤判,又欲刑訊逼供,導致美貌溫存的少婦桃花于公堂上大喊“冤枉”,并指斥他審案“也靠著一哄二詐三用刑”,而他不僅不怒不惱,反而認為“話雖難聽,道理蠻深,公堂用刑,確要改正”,遂率眾衙役親往經花塢查勘現場;隨后,在他初步判斷是金花樹毒蕊致死桃花丈夫,而雞鴨貓狗又不肯吃試驗用有毒面條時,為證實案情,他不讓衙役代冒風險,自己親口嘗毒;最終,他在經受過劇烈的是放是殺的靈魂煎熬后,拒絕妻求,又將已經放走的老來所得獨生兒子捉拿歸案,等于揮淚斬子。不僅如此,劇終前我又以大段悲愴激越、蕩氣回腸的改編“老漢調”反思了酒葫蘆對兒子因“懼內不曾管教嚴”的失誤,和“不能以權違律典”、“護子執法難兩全”的痛苦心靈歷程。至此,全劇達到高潮,酒葫蘆“審子、放子”又“抓子、哭子”的鮮明性格發展過程也自然引起觀眾強烈共鳴的掌聲和拷問自我的深思,深刻展現出該劇的現實主義生命力。
戲劇中人物的性格必須通過一個個具體的行為表現出來(即恩格斯所說的“怎樣做”),而展現人物行為,又主要靠一個個鮮明、精彩且又符合藝術真實性原則的細節,它們不僅使人物性格的發展更具有生動性,而且使人物性格發展更具合理性,從而使得人物形象豐滿充實、真實可信。蘇聯著名作家阿·托爾斯泰說過:“如果把我的作品比作編織好的生活網,那么細節就是網中的結點。”可見細節對于文藝作品成功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性。
我在飾演酒葫蘆的過程中,特別注重按照劇情發展的要求,表演好一系列具有典型意義的細節,從而使主人公“形丑而德美”的性格特征在合乎邏輯的發展中生動展現出來。如:在第三場“喝酒斷案”中,衙役偷偷拿來老酒和狗肉后,酒葫蘆不是自己一個人喝,而是按“老規矩”,招呼衙役們一起在公堂上席地而坐,邊喝邊吃邊談,當衙役稱他“從來不擺老爺的架子”、“對我們總象親兄弟一樣”時,酒葫蘆脫口說道:“我們都是爹娘所生,還分什么高低貴賤”,這個看似漫不經心的細節,實際上透射出他愛民如子的樸素的人際平等思想,很自然地為他平日之所以能夠秉公執法、不草菅人命,“縣衙之內無冤民”做了思想根源上的交待。而當其在公堂上偷喝老酒行為被夫人發現后,堂堂一個縣令,辯駁不過老婆,只得自己搬下堂椅,趴下身子乖乖接受夫人“打三十記屁股”的家規處罰,這個看似戲謔的細節,實則為他此后能夠大義滅親做了合理鋪墊,試想,一個因小過錯而甘受老婆打屁股處罰的堂堂縣令,在國家律典面前,怎能不心存敬畏、秉公執法?最終,到第七場“哭子別子”,在獨生兒子畫供后,酒葫蘆默默伏地,讓兒子“服刑前再在爹爹身上騎一次馬”,以喜劇性的松弛強烈反襯出悲劇的效果,“此時無聲勝有聲”,其內心深處的激烈情感搏殺達至巔峰,撼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