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超 (武漢大學文學院 湖北武漢 430072)
明代中晚期,隨著市民階層的興起及書坊商業化程度的提高,作為文化商品的書籍種類更加多元化,與明人的休閑娛樂結合得也更加緊密。坊刊小說、戲曲劇本固然是明人熱衷的休閑讀物,一些類似今日雜志的娛樂書刊也在書坊中誕生。詞體出現了新的書冊傳播樣式,它區別于過往通俗類書、坊刊小說、文人詞話等書籍,是一種新的文本綜合體。胡士瑩認為:“同擬話本小說有一定關系的……適合一般市民閱讀的通俗類書……如《朱翼》、《國色天香》、《萬錦情林》、《燕居筆記》、《繡谷春容》等都是。”指出這批讀物與通俗類書大體一致,并獨具慧眼地提到這些書刊“是當時最時髦的讀物,這是后世小型期刊的濫觴”。[1]不過,就其性質而言,這些書籍與日用類書不盡相似,而更近于后世的雜志。故而,我們以娛樂書刊名之,突出其娛樂的功能。
娛樂書刊包羅萬象,以小說為主體,雜糅詩詞歌賦、信札辯本、掌故傳奇,間出繡像,又載書冊廣告。后世輾轉刊刻,版本亦多,然今所易見者僅四部六種:《國色天香》、《繡谷春容》、《萬錦情林》及三種《燕居筆記》。在明詞傳播的過程中,娛樂書刊的影響值得注意。從正面影響來說,它們普及了詞學知識,擴大了詞的傳播面保存了文獻。從負面影響來看,娛樂書刊反映了明詞托體不尊、文體混淆嚴重的事實,并進一步擴散其不良影響。
《國色天香》、《繡谷春容》、《萬錦情林》及三種《燕居筆記》基本刊刻于隆慶以后。從刊刻時間看,《國色天香》刊于萬歷十五年(1587年),在今存諸書中最早,而題名馮夢龍編的《燕居筆記》時間可能稍晚,要到明清異代之際。其中萬卷樓本《國色天香》、世德堂本《繡谷春容》及何大掄序本《重刊增補燕居筆記》均為金陵書林所刊,而余文臺雙峰堂本《萬錦情林》及另外兩種《燕居筆記》則是建陽書坊所刊,刊刻時間、地點都相對集中。這些娛樂書刊的版面形式與通俗類書相似,多是上下分欄,小字狹行;繡像大小不一,分散雜處。題名馮夢龍編《燕居筆記》則大多數卷目不分上下欄,因此全書收錄內容雖然并不比另兩種《燕居筆記》多出多少,但是篇幅卻較之大出一倍有余(題馮夢龍編者有二十二卷,而另兩種均只有十卷)。這些書刊均不止一次刊行,如《國色天香》有萬歷十五年刊本,又有萬歷二十五年刊本。而《燕居筆記》更是被不止一家書坊刊行,今存最早的《燕居筆記》是建陽余泗泉萃慶堂刊萬歷本林近陽增編《新刻增補燕居筆記》十卷,該書既名為“新刻增補”則此前必有同名刊本。
從內容上看,這些娛樂書刊以文言小說為主,兼收各種詩文、雜記。孫楷第說:“此等讀物,在明時蓋極普通。諸體小說之外,間以書函,詩話,瑣記,笑林,用意在雅俗共賞。”[2]戴不凡也曾感嘆其內容之駁雜,稱《國色天香》“既收《賀正德皇帝南巡回鑾帳詞》,復收《金蓮供狀》、《趙氏謀殺親夫供狀》,如此胡編亂輯,若在康乾時代,殆非大辟不可。”[3]但時人并不以為不妥。各書之間亦多輾轉沿襲,林近陽編《燕居筆記》與《萬錦情林》所收的中篇文言小說有三分之二是重復的,而其中的詞類竟然達90%以上的重復率。吳瀟稱六種書刊所收十三種中篇文言小說有十二種是明人作品。[4]且各書均收有《鐘情麗集》、《三妙傳》、《天緣奇遇》等三種文言小說,重復的占到四分之一,可見其因襲之嚴重。
娛樂書刊中的詞作主要包括兩部分,一部分出現在小說中,另一部分則出現在雜記中,前者為大宗。雜記中出現的詞是本文關注的重點,大多以掌故形式出現,較少純收單篇詞作。
雜記中的詞作來源大抵如下:其一,出自總集、別集。《繡谷春容》中《選鍥騷壇摭粹嚼麝譚苑樂集》卷二《彤管摭粹》之孫夫人詞、李清照詞等,幾乎不涉及詞之本事,應當是從總集、別集中所來。如李清照諸詞以《李易安詞》為名總括之,稱:“有《漱玉集》三卷行于世,頗多佳句。”[5]三卷本《漱玉集》今不傳,但見載于宋人黃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十,其書在明代或許尚未散佚,編者極可能看到該本,并選用其詞。
其二,源自前人筆記。如《國色天香》及《繡谷春容》之“太宗命解縉詠月”,其事見明人郎瑛《七修類稿》卷二十九,該本事中詞調名《落梅風》,而郎瑛將原調名誤作《風落梅》,兩書從其誤,可知出處之所在。各書所載梁意娘詞贈中表兄弟的愛情悲劇,則出自羅燁的筆記《醉翁談錄》之《梁意娘》條。
其三,出自詩話、詞話。如《繡谷春容》之《寇萊公〈江南春〉詞》即是阮閱《詩話總龜前集》據《古今詩話》所載;《萬錦情林》之《唱春容詞》出自楊湜《古今詞話》。
其四,從小說中得來。如《萬錦情林》之《勝瓊寄詞》出自明人梅鼎祚《青泥蓮花記》,其詞當是梅氏所做,勝瓊不過是小說中人物,而編者卻以為實有其人。雖其事不足稱,但明人多有為小說虛構人物列目,如卓人月就將瞿佑《剪燈新話》附錄《寒梅記》中的人物馬瓊瓊當成現實世界中的女詞人,而將其“所做”《減字木蘭花》(雪梅妒色)收入《古今詞統》。[6]甚至今人編《全明詞》亦將小說、筆記虛擬人物單獨列目,如女鬼翠微、王秋英及玄妙洞天少女皆是。
其五,出于道書。如《國色天香》之《修真秘旨》,其中有題呂洞賓所作《漁父詞》十八闋、《夢江南》詞六闋,均出自《呂祖志》卷六。《呂祖志》是明英宗正統年間修《道藏》時輯錄,題名呂洞賓的詞作多出于偽托。
此外,還有一些詞的來源不詳,應該是父老口傳。如《繡谷春容》等書所載之《朱繼賢野合麗春》主人公朱繼賢是福建惠安人之西席,其本事涉及香艷,時人獵奇傳之亦不稀奇。而有些詞也可能是單篇流傳,如《國色天香》等書所收《賀正德皇帝南巡回鑾帳詞》、《天理流行篇》尾綴之兩闋《西江月》等。
娛樂書刊詞作的來源與日用類書詞作來源不同,前者更多地來自較傳統的文人書籍,屬于精英知識分子的話語系統,但并不意味著其讀者就一定是精英知識分子,而恰恰說明明代普通市民階層對精英階層的自覺靠攏。娛樂書刊能適應多層次讀者的閱讀興趣,使得讀者能夠自由選擇。雖然書坊預設的讀者群也包含士大夫階層,但其讀者更多的還是市民階層的有閑人士。
娛樂書刊“此等讀物,在明時蓋極普通”,“此等因在當時為通行之閑書”,[7]置諸五都之市,日不給應,流傳應極廣。凡書之流傳愈廣,則受眾愈多,影響亦愈大。娛樂書刊的受眾群體也是其中詞作的受眾,娛樂書刊之詞作及其詞學觀念影響的范圍正是本文所關注的。
從編選者的讀者來看,這類書刊似乎面對士大夫,實際上士大夫并非編選者主要的目標人群。《國色天香》卷首謝友可的《刻公余勝覽國色天香序》說:“今夫辭寫幽思、寄離情,毋論江湖散逸,需之笑譚,即縉紳家輒藉為悅耳目具。”[8]而雙峰堂所刊《萬錦情林》的封面識語則曰:“更有匯集詩詞歌賦、諸家小說甚多,難以全錄于票上,海內士子買者一展而知之。”[9]不論《國色天香》的“江湖散逸”、“縉紳家”,還是《萬錦情林》的“海內士子”,其指向均非下層民眾。《國色天香》既被稱為“公余勝覽”的書刊,則其指向仕宦之人也可以想見。《國色天香》卷一上層《珠淵玉圃》下注云:“是集大益舉業,君子慎勿忽焉。”說明童生舉子也是娛樂書刊的預設讀者群。卷四《規范執中》下注云:“此系士人立身之要”,卷五《名儒遺范》注云:“士大夫一日不可無此味。”[10]則士人儒林似乎也屬編者圈定的讀者群。
從各書的娛樂性質來說,編者設定的隱含讀者雖不排斥文士,但更多的是市民階層中那些既具有一定經濟實力,又有閑暇時間的人群——商人。而編者以“士人君子”為號召,顯然也是一種促銷手段,迎合自覺不自覺地向往精英生活的普通讀者的閱讀期待。孫楷第認為從娛樂書刊的編選內容上,看其“用意在雅俗共賞。施之于初學者弄筆咬文嚼字之人,最為相宜;即士夫儒流,亦粗可攀附。”[11]胡士瑩說這些書“既可給粗通文墨的人閱讀,也可供文人墨客消遣”,他認為“這些書,既是當時的啟蒙讀物,又是一般市民的日用便覽,也可供商人書信摘錄詞藻之用。”[12]他們提到的受眾群體是從粗通文墨之人到士大夫儒流,范圍極廣。戴不凡則點明:“明初以來,小說刊本大行,瓷商舶主于旅途無聊之際,正可手把一編或資友朋談助。若《國色天香》內容之紛然雜陳,適可供此等‘江湖散逸’以其中所收小說言之,語多淺近欠通之文言,又夾以俚夫‘風流’之詩詞,情磨蹭蹭,故事拖泥帶水,亦堪此輩于旅途中消磨‘公余’長日。”[13]
雖然娛樂書刊收錄了部分名家詩文書啟,也有些歷代詔誥冊表,但這些內容多是士大夫階層早已爛熟的,對他們來說并無太多的參考價值。即便是初學童生,讀兔園冊子、時文房稿或許也更為重要。而其中所收小說,情節相對簡單,倒是“風流”詩詞漫卷。商人多粗通文墨,又需消磨商旅途中的大量閑暇時間,讀這些小說、雜記正可廣識見、資閑談。因此,娛樂書刊所選詞作或有堪為傳奇的本事,又或是前代名公才女、當朝文壇巨子所作。
六種娛樂書刊都涉及到的詞本事如下:梁意娘寄姨表兄李生詞、岳飛《滿江紅》詞、張氏守節詞、戴復古妻守節詞。梁意娘事可滿足時人獵奇的香艷故事,其他三事均涉及當時特重之“忠節”問題。各書中所收當朝名公的“詞”有解縉、文征明、夏言、何喬,亦有時人朱繼賢等人作品。需要說明的是何喬題岳王祠之“詞”、解縉的“壽詞”,雖然列在“詞類”目下,但均非一般意義上的“詞”或“律詞”,此見而可知。朱繼賢等人作品的入選與其本事之“奇”、“艷”相關,而解縉、文征明、夏言聲名赫赫。何喬則官至尚書,其作品是謁岳祠所作,表達對岳飛精忠報國的敬意。或許是考慮到商人遠行的懷鄉情結,編者還特地選錄了幾首寄外詞,以供讀者佳人妝樓颙望之想。
盡管娛樂書刊中,除小說之外的詞作分量并不多,但對明代市民階層的詞學普及與影響卻是重大的。娛樂書刊對明代詞及詞學的傳播之影響有正反兩個方面的意義。
娛樂書刊中的詞主要分布在小說和雜記中。小說中也有用前人詞作的情況,如《繡谷春容》中的《柳耆卿沅江樓記》就用了李后主《虞美人》詞。明人小說中虛擬人物所作之詞盡管未必工穩可讀,但至少說明當時的人們并不僅僅將詞當作前朝遺物供奉在香案籠龕中,更讓詞作豐富他們的生活。筆者曾討論日常生活中明人以詞纂輯材料的情況,[14]從中可見當時明詞功用,這里我們則知明人在娛樂休閑中亦使用詞。明代小說中的詞數量不小,以《劉生覓蓮記》為例,一中篇文言小說中竟有詞37闋,所占篇幅之大令人稱奇。娛樂書刊出現之前,中短篇小說中詩詞之傳播主要依靠小說選本完成。娛樂書刊的興起為小說中的詞提供了新的文本傳播途徑。
雜記同樣為詞在市民階層傳播提供了新的途徑,又有存文獻之功。《繡谷春容》等書收有《茶瓶詞》、《玉蝶環》等較為罕見的詞調,這些詞篇通過娛樂書刊得到了保存、傳播。《國色天香》、《繡谷春容》均收《賀正德皇帝南巡回鑾帳詞》,該詞詞牌俟考,其詞今不見《全明詞》及《全明詞補編》。《繡谷春容》只收原詞,而《國色天香》則兼收該詞長序。蔣一夔《堯山堂外紀》卷九十四云:“武宗嘗自易名為壽,命所司給御馬監太監天字一號牙牌與之。正德戊寅二月巡邊還,文武官具陣詞以迎。”[15]
正德時以帳詞迎駕并非偶一為之,但傳至今日的迎駕帳詞已經寥寥無幾,這闋詞作正可補闕。《國色天香》卷四上層之《士民藻鑒》所收《天理流行篇》末尾,以《西江月》(立心順乎天理)及《西江月》(積善乃遺后慶)等兩闋詞統合全文內容,該詞從內容到語言均與明代通俗類書勸善詞非常接近。
解縉《落梅風》、夏言《漁家傲》、文征明《滿江紅》等詞隨著娛樂書刊的傳播而有了更多的讀者,擴大了原詞的流布面。解縉傳世詞作僅三闋,這闋《落梅風》不見于其《春雨先生文集》。夏言因政治斗爭的失敗,別集在萬歷初已經較難見到,其子婿吳春為編文集時感嘆搜全之難,娛樂書刊讓夏桂洲詞多出了一條傳播的蹊徑。當然,夏言《漁家傲》、文征明《滿江紅》在作者本集中都不算特別出色的作品,若非編者鑒賞水平低下,大約就是其選目隨意所致。而普通受眾多不具備鑒賞能力,只是認準夏言、文征明等人的“著名商標”。這對名家詞作的傳播來說,反為不美。
娛樂書刊的編者特重詞本事,例如《萬錦情林》之卷五《詞類》收有20篇詩詞,幾近篇篇有故事。這些本事給人們提供了一條了解詞作背景的新途徑,如前揭《賀正德皇帝南巡回鑾帳詞》直接點明該詞是正德南征寧王之亂“凱旋”的作品。又如《國色天香》之《太宗賞月》、《繡谷春容》之《太宗命解縉詠月》是同一本事,該詞的寫作背景涉及成祖朱棣,是當時“風雅”之事,而這又為未讀《七修類稿》的普通讀者提供了了解本事的機會。至于宋人徐君寶妻《滿庭芳》、劉鼎臣妻《鷓鴣天》、易祓妻《一剪梅》、花仲胤妻《伊川令》等詞之本事,一方面為讀者提供了消遣談資,由詞作本事促進了讀者的閱讀興趣;另一方面也使讀者因為了解了本事而對詞作有更深刻的理解。當然,這些本事也不盡真實,如前揭《勝瓊詞》即明人小說之詞。而《紅白桃花詞》所說嚴蕊與唐仲友受誣之事,并不符合事實。編者為尊者諱,未點明該本事中所謂欲構陷唐仲友的“上方”即朱熹,束景南先生已辨其誣。[16]
明人在小說中大量用詞,甚至以之為逞才之具,而這些行為往往遭人詬病,但從正面看也有向普通讀者普及詞學知識的效果。小說作者虛擬情境,將詞在人際交往過程中的功用體現得淋漓盡致。如《劉生覓蓮記》,其間酬贈詞作、唱和詞是非常普遍的,甚至還出現了聯句詞、集句詞等。集句詞讓普通讀者得以知曉詞的創作方式與詩歌一樣,可以出現集句之作。如《國色天香》中有幾處集詞牌成句的例子,卷二《劉生覓蓮記·風入松》(二郎神去竟何之)一闋就是集14個詞牌而成,并且在詞末注明“十四牌名”;《花神三妙傳》有數首和蘇軾、辛棄疾詞韻之作,分別步蘇軾《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及辛棄疾《千秋歲》(塞垣秋草)之韻。類似例子,均能讓普通讀者更多地了解詞的基本知識。
明人詞作存在托體不尊、文體混淆等問題,娛樂書刊也恰恰為這些弊端提供了范本。明代文人對詞的認識中存在的缺陷通過娛樂書刊傳播給了更多的受眾,擴散了這些負面影響。
首先,混淆詩詞界限。明人之“詞”,所指多樣,既指唐宋之曲子詞、詩余,亦指散曲、歌謠等其他通俗韻文。明代娛樂書刊所收作品一般均按文體排列,詩、賦、箴、銘等部分基本沒有發生過混雜其他文體的情況,但在詞體中卻出現了相當嚴重的混淆現象。以《繡谷春容》為例,其《選鍥騷壇摭粹嚼麝譚苑樂集》卷二《詩余摭粹》明確該卷所收是“詩余”,且在篇首又鐫有“詞”字,但所收之解縉以月祝壽、何喬題岳王祠等條均顯非通常意義上的“詞”,而只是韻文。其他娛樂書刊也是一樣,《國色天香》之《過登釣臺》條所收作品顯然是一篇騷體詩,而作者津津樂道地以“詞”稱之,并收入“詞類”,且六種娛樂書刊的雜記類均將此詩收在詞類。這種情況并非編者不小心,而是明人混淆詞體觀念的體現。明初陳循《芳洲文集續編》卷六最末數篇作品明確分在“詞”下,其中也雜有兩首騷體詩。渾稱詩詞的情況也是明人混淆詩詞界限的明證,如《國色天香》之《事露獻詩》條,該條明明在“詞類”中出現,但標題卻謂之為“獻詩”。
其次,忽略詞體的文體特征。詞自南宋以降,普通百姓多不能唱,該文體在文本上的特征則成為其區別于詩、曲的重要標志。文體特征最重要的是其詞牌,但是一些娛樂書刊就忽略了這個特征,每每刊落詞牌。如夏言《漁家傲》僅書《夏言閣老送李晉卿令宜興詞》,顯然重詞題而輕詞牌。
詞的文體特征之二則是雙調以上的詞分有“闋”。明代書籍區分“闋”數的通行辦法有兩種:一是分行;另一種便是使用“○”符號。但在《繡谷春容》之《選鍥騷壇摭粹嚼麝譚苑樂集》卷二《詩余摭粹》中,幾乎見不到明分上下闋的詞,亦不見使用“○”分片。對詞調熟悉的讀者來說這或許并不是什么問題,但是對普通市民階層的讀者來講就未必能分清詞牌與上下闋了。這些負面影響對詞的傳播來說是值得研究者注意的。
一般認為詞到明代已經退縮進文人案頭的狹小空間,但明代書坊刊印的日用類書已經證明,詞通過其介入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而娛樂書刊再次說明,詞依然活躍在人們的休閑生活中,普通讀者對詞依舊有閱讀期待。但面向普通民眾的娛樂書刊,在傳播詞作與詞學知識的過程中優劣雜現,畢竟詞在市民社會中的影響已經漸漸讓位給風生水起的散曲、民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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