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倉庫

劉全德

數學倉庫

劉全德

命名

給一幢高樓命名

讓它輕松地站立在人行道邊

給一條河流命名

讓它迂緩自在地流淌

給一輛汽車命名

讓它牛氣沖天絕塵而去

給一只恐龍命名

讓它大搖大擺迎面走來

給房間和房間里的小貓命名

讓它們聰明絕頂

給魚蝦和魚蝦所在的餐館命名

讓它們玉石俱焚

給城市中的尾氣和尾氣專家命名

讓它們互相折騰

給原始部落和部落首領的敵人命名

讓它們無所是從

給貓咪和貓咪一樣的男人命名

讓命名名不副實

給亭臺樓閣和亭臺樓閣般的民間故事命名

讓命名永垂不朽

給問題和論壇命名如同給晚期癌癥和痔瘡

命名

讓命名的藥方一命嗚呼

給假隱士和真道學命名如同給張三李四命

名

讓命名的真假撲朔迷離

黑馬

我需要一匹黑馬

一匹帶鞍韉和草地的黑馬

長著長長尖尖的耳朵

它認識愛情的場景和時機

也能看見陌路人所在的位置

我就要這樣的一匹黑馬

這烏云一樣咻咻喘息的黑馬

來在透明的街道上靠近花格窗子

我要這樣的馬兒載我出行

也載著那紅布裹纏的暗語

迎著冬夜的泥漿一直飛跑

不要停歇呀奔向春天就好了

一路上他們用弓箭歡送我

一路上躲避艱險費盡氣力

要在終點踏出一口墨黑的深泉

愛人呀要用這墨水傳遞深情

她的手指是柔軟的枝條

她的深情也是柔軟的

我斟酌一下，覺得高文鵬不是危言聳聽。因為我一直在跑訂單，越跑越難，越跑越不容易，橫崗、公明廠家的訂單少了，淡水和長安的廠家已經沒有訂單了。中汕廠要不是阿花把江鋒搞掂了，只怕也保不住。只是我不太敏感，沒把市場不穩定與國外聯系到一起，更沒想到會與美國有關，也沒聽說美國鬧了什么危機。

她是我沉思已久的陌生人

那日夜奔跑的陌生人

隔著一匹黑馬招手

繡滿花紋的帕子上閃爍紅色光芒

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

數學倉庫

昨天

愛情應該乘上夏夜的閃電

除掉多余的淚水和包含淚水的溫泉

你有九個夢可以刪減

數字1瘦如青竹時常迷路

有著橙黃色微笑的2教它畫出

雙魚星座向東之天鵝狀港灣

同樣瘦長的漁夫他依舊瘦長地呼喚

大海吆 大海吆

不要把她的貪婪裝得太滿

那甜蜜的酒窩只能盛放三杯

一杯忠誠流向初戀的心臟

一杯觀望是中年的憂傷

數字3將飲下遲暮美人

終生釀造的瓊漿

深深醉了

它的斗雞眼卻瞥見數字4

辛苦做成的魚叉空空如也

而數字5胸口掛著慢慢游動的6條魚

順一支蘸水毛筆之中縫

啃咬起菱形8仰慕不已的圖章外沿

依然酣臥的數字3

背對時間的數字3

半夜醒來撞翻了圖章

圖章上有漁夫心愛的女郎

女郎走向晚年的籬笆和村莊

村頭重新燃起燈光

枕著殘破漁網名叫豆芽的數字9

探頭狂吠

高（嗷） 高（嗷） 高（嗷）

鄂爾多斯夢

打鐵的人已經睡下

但他橢圓形的夜晚依然是透明的夜晚

只等南風暖暖吹來

只等玉蘭樹上魚鱗般的葉片

慢慢拉開

一副窗簾遮不住的所有節拍

一副窗簾遮不住所有節拍

潔白易碎的時光隨時搖曳

那窗外構成他童年沉睡的綠色

在一刻鐘前還自由搖擺

尖酸而多汁的頂端開出今夜

一個稱為無霜的女子

那名叫無霜的女子永在窗外

帶著一滴露水所能裝下的全部溫柔

在她的眉睫之間閃著兩顆星辰

在她經過的街道上沒有夜鷹

只有毛茸茸的云彩飄去飄來

只有轟隆隆的火車才能驚醒

鄂爾多斯那么遠今夜還是那么遠

鄂爾多斯那么遠永遠都是那么遠

打鐵的人你不要睡下

風箱熄滅了你也不要睡下

天光白了又黑但你不要睡下

你滿懷悲哀嗎但你不要睡下

南方黑夜之花不可救藥地開著

開著開著像那悲傷的眼睛

打鐵的人已經睡下

他的呼嚕已經睡下

他的夜晚已經睡下

他的窗子也睡了

他的遠方也睡了

打鐵的人他不會睡下

在疲倦的透明的夜晚

他端坐在一個沉睡已久的歌調中

悄悄唱著——

我的伊金霍洛旗多么悄然

啊！心愛的姑娘

飄在窗外的夜晚

可是鄂爾多斯夢的夜晚

一陣風吹過就會……

在她囚禁其中的小小果核里

安置著一座雪山坡面平緩

人字形森林對面石頭慢慢出現

石頭每次出現都捎來灰白色夜晚

每七個夜晚就有一陣風吹過

風中傳來老松樹見多識廣的嘆息

（那棵樹共有三個腦袋）

一陣風吹過她果核中心密集的葡萄藤蔓

一陣風咳嗽著開火車

咣當咣當穿過她那果核王國邊境線

順便擦破了兩位大公爵

伸到車窗外看風景的高鼻梁

一陣風吹過就會散布幸福謠言

鼻音很重步伐蹣跚的謠言它

來自陌生胸腔深處像來自森林深處

來自勤奮閱讀椎骨彎曲的馬燈深處

像來自風雅俏皮的歇后語深處

來自石頭深處開滿小花的夜晚

每七個夜晚拼湊而成的圓鏡子

照出鏡子背面它酩酊大醉捶打著胸脯

就這樣吵醒郵政總局每一個郵筒

就這樣掃過火車上大公爵們的鏡片

讓每年一度的圓桌會議草草了之

一陣風吹過天空沒有云朵

她的母親有一顆藍色的假牙

她的母親使用水母舌頭說話

讓她照顧結實又忙碌的王國

還有那內心熱氣騰騰的小火車

一陣風吹過一棵樹

一陣風吹向下一棵樹

從啄木鳥打出的圓洞里

吹出來一只銀褐色紅嘴鳥

叼著一座剛剛老去的銀褐色森林

林間石頭上的長頭發歌手

他的瞳孔在黎明時熄滅

他的眼神會像螢火蟲一樣熄滅

一陣風吹走了昨夜坎坷山巒

紅嘴鳥紅嘴鳥

那石頭瀝出第一滴清泉

她愛飲用的珍珠樣清泉

她既飲下歌唱者靈魂的瓊漿

也就深深中了愛情之毒

而每當深夜一陣風吹過

她的墨綠色心臟就會停止跳動

但她能夠聽見遠方的歌聲

綿軟柔和如同山坡在風中搖擺

風中傳來老松樹見多識廣的嘆息

（那棵樹共有三個腦袋）

一陣風吹過她美麗的王國

畫著花邊和墨綠色羊群的果核王國

一陣風吹過就會激動大海忘掉的浪濤

嘩嘩叫著去年的樹葉在她屋頂上奔跑

一條環城公路陪著剛栽下的梧桐樹

她窗外閃著淺藍色光芒的梧桐樹慢慢奔跑

撞翻了夜市上老太太古色古香的水果攤

一條跌在地上的荔枝果核中沉睡的蟲子

被迫醒來加入慢吞吞的奔跑

她床邊打盹的侍女夢見了這次奔跑事件

竭力想要阻止一只烏騅馬首先撞線

她伸出的手指幾乎把一切改變

除了自己的童年

南方果核中的女郎改變了所有事物

包括她自己打呼嚕的方式

一陣風吹過時間就會改變

一陣風只是知道

這首詩提及的

山坡和愛情

遷徙

我所敬畏的人他善于使用黃色

明凈的黃色粉碎性的黃色

大地之上嬌嫩的天空他慢慢涂抹

多么傲慢而優雅的黃色

我所敬畏的人他促使大鳥驚覺

拍著狹長的翅膀掙脫湖泊

慢慢地慢慢地遠離大地額頭

逆著筆鋒掠過的方向奮力滑翔

在一個高音符的尖端它輕輕停頓

低頭瞥見那緊追不舍的陰影

畫著布袋狀紋身的樹木是干燥的

靜默地靜默地收留光芒留下的空缺

前方是不可知的

前方是不可知的驚訝和空白

我所敬畏的人他酷愛天空

并有一顆水草狀的心臟

他柔軟的筆觸畫出飛鳥

并且帶出飛濺疼痛的波浪

展翅飛去的鳥兒它愛這遷徙的自由

在這清晰而陰郁的愛情里

我所敬畏的人映在湖泊中央

他永恒的靈魂之痛水草狀蔓延

在我的祖國反復叮嚀過的湖泊

在無可逆轉的萎縮后飄向空中的湖泊

北方淺顯的光暈也變得偉岸而高聳

而那閃光的中心確有一個心臟

（一個轉移了疼痛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