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劇研究的奠基之作——范正明先生湘劇系列書籍讀評

■江學恭

湘劇研究的奠基之作
——范正明先生湘劇系列書籍讀評

■江學恭

湘劇是湖南省最主要的地方劇種，歷史悠久，影響深遠，已成為湖湘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范正明先生長期從事戲劇創(chuàng)作與理論研究，既是成績豐厚的劇作家，又是戲劇理論研究的專家。他以高度的歷史責任感、時代使命感及驚人的毅力投入到湘劇的研究整理工作中，用了三年時間在八十高齡之際編撰出版了湘劇研究的三部重要書籍《湘劇劇目探微》、《含英咀華——湘劇傳統(tǒng)折子戲一百出》、《湘劇名伶錄》。這三部書籍可以說是湘劇研究的奠基之作，既是湘劇研究的基礎性作品，為湘劇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資料，又把湘劇創(chuàng)作、研究帶入了一個嶄新的發(fā)展天地。面對這三部沉甸甸的著作，作為湘劇藝術的愛好者和這三本書的較早讀者，心中感悟良多。

一

《湘劇劇目探微》一書,史料豐富,記述精當,具有重要的戲劇理論價值。

湘劇是一種多聲腔的綜合性劇種,劇目十分豐富,史上有“唐三千,宋八百”之說。但在數(shù)百年的歷史發(fā)展中,因為多方面的緣由,不少劇目已經(jīng)難以找尋。作者從漫長的湘劇藝術發(fā)展長河中掘微發(fā)隱,于浩瀚的歷史典籍以及藝人們的口口相傳中搜集了660個劇目。這些劇目包括上至商代的故事戲,下至新中國建立之后新編和改編的故事戲,歷史跨度大,涵括的范圍十分廣泛,各個時代、各個聲腔的代表性劇目幾乎囊括其中,這么豐富的內(nèi)容,這么珍貴的史料在以前的湘劇劇目研究中是難于見到的。

該書所輯錄的劇目,按發(fā)生的時間順序排列。每個劇目的介紹不僅有簡明的劇情梗概,而且還有故事源流和流布情況的記述,有的還介紹了當時的演出盛況、群眾反映和演員情況等相關信息,既有對劇目的細部探微,又有對藝術特色的宏觀鳥瞰,記述頗為精當,做到了梗概清晰,源流準確,流布明了,讀來使人一目了然。

該書對湘劇劇目進行探微,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意義：其一,劇目研究是劇種史研究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內(nèi)容,該書填補了湘劇劇目研究方面的空缺,為湘劇史的編寫奠定了基礎；其二，該書所做的努力在湘劇劇目研究史上是空前的,對于湘劇發(fā)展歷史和藝術特征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其三,湘劇是一種歷史悠久、傳統(tǒng)深厚的地方大戲劇種,在其歷史發(fā)展中,劇目既受到其它劇種的滋養(yǎng),同時也給兄弟劇種以影響,深入研究其間的聯(lián)系,對于把握戲劇發(fā)展的整體形態(tài)和藝術規(guī)律具有重要意義；其四,湘劇是湖南的省劇,其劇目是一定歷史背景下湘天楚地和湖南人杰融鑄而成的獨特的精神遺存,對其進行“探微”,小而言之可以從中掘出豐厚的湖湘文化精神特質(zhì),大而言之可以從中了解到中華民族神秘的靈魂密碼。

總之,《湘劇劇目探微》對于湘劇歷史的深入研究,對于戲劇藝術規(guī)律的準確把握,對于中華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傳承,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

《含英咀華——湘劇傳統(tǒng)折子戲一百出》一書對于推動湘劇藝術的發(fā)展，具有較高的歷史和現(xiàn)實意義。

此書雖取“一百出”之名，實則收錄了歷史上流傳下來的和部分今人新編、移植的湘劇各行當代表作百余種，雖然不是湘劇折子戲的全部，卻也保留了主要的精華，從中既可以窺見湘劇折子戲的全部，又能體察其歷史沿革和藝術特色。

湘劇是湖南地方戲曲劇種的大戲劇種，擁有悠久的歷史、豐富的聲腔和行當，劇目體系龐大、繁多，折子戲是其中經(jīng)歷長久的舞臺實踐錘煉而成的精品。品賞這些精品，有益于了解湘劇藝術傳統(tǒng)、歷史流變及其融于其中的民情風俗和文化密碼。尤為可貴的是，范正明先生不僅熟悉傳統(tǒng)、熟悉舞臺，還具有深厚的文學根底。他對書中所收折子戲劇本的文字和情節(jié)進行了恰當?shù)男？焙驼恚鰪娏藙”镜奈膶W性、藝術性，顯現(xiàn)出鮮明的當代審美取向，既為當代的戲劇藝術家和愛好者提供了可資借鑒、學習的珍貴資料，又為今人的創(chuàng)作和鑒賞開掘了一座豐富的寶庫，對于湘劇藝術的傳統(tǒng)繼承和發(fā)展，對于現(xiàn)代湘劇劇目的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三

繼《湘劇劇目探微》、《含英咀華——湘劇傳統(tǒng)折子戲一百出》之后，范正明先生又撰寫了《湘劇名伶錄》一書。在這三部書中，本書當是作者耗時最多、費力最大的嘔心瀝血之作。本書內(nèi)容豐富，意義非凡，舉其要者，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其一，這是一部內(nèi)容翔實的湘劇表演藝術家大辭典。

本書主要是記敘湖南湘劇自清初以來至20世紀末有據(jù)可考并具有一定知名度的表演藝術家和樂師的生平。他們或是歷代湘劇班子、院團的當行主角，或是知名的樂師，按人物生年排序，一人一篇，介紹其從藝經(jīng)歷、代表劇目及其藝術特長。書中介紹的近三百名湘劇藝人，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簡略卻不失精到地勾畫出他們的藝術特點和生活情貌。這是一本編寫難度極大的書。書中介紹的這些表演藝術家，有不少生活在封建社會或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那時候，湘劇藝術不為統(tǒng)治階級重視，湘劇藝人不僅沒有社會地位，而且深受壓迫和剝削，很少留下關于他們生活和藝術的文字記錄，即便偶爾有些零星的記載，也大多淹沒在浩瀚的歷史典籍中，很難尋覓。作者不畏其難，采取各種辦法收集資料，從大量浩繁的典籍中搜索，在藝人們的后代、徒弟的片言只語中尋覓，并多方考證核實，終于有所收獲，寫出了這本前無古人、內(nèi)容翔實、資料豐富的《湘劇名伶錄》，堪稱湘劇表演藝術家的大辭典。

其二，這是一部內(nèi)容生動的湘劇演劇發(fā)展史。

本書記錄的雖然是一些普通的湘劇藝人的生平，內(nèi)容也有詳有略，篇幅有長有短，但它們組接起來，卻形成了一部了不得的內(nèi)容生動的湘劇演劇發(fā)展史。從書中所載湘劇藝人們的簡歷中，讀者不僅可以看到湘劇藝術在不同歷史時期的表演、聲腔、劇目等情況，更可覺出清晰的、生動的湘劇演劇歷史。生動的故事，多樣的情貌，使人過目難忘。在中國戲劇發(fā)展史上，通過記錄藝人的故事，展示一個階段戲劇發(fā)展的著作不多，但大都能從中體察一個時期的戲劇狀況。因為戲劇是一種演員和觀眾通過現(xiàn)場反饋獲取審美感受的特殊的藝術形式，所以往往可以從演出者的身上折射出戲劇整體發(fā)展的情狀。早在先秦時期，便有巫覡和俳優(yōu)的記載，《史記》中亦有《滑稽列傳》，唐代更有崔令欽的《教坊記》，元代亦有夏庭芝的《青樓集》，記錄了元代兩百余名女演員的生平。這些著作對中國戲劇史的研究做出了極大的貢獻。我想，這部《湘劇名伶錄》，對于湖南戲劇史的研究，亦有其重要的作用。

其三，這是一部極為難得的湘劇表演藝術教科書。

本書介紹了湘劇藝人們各自的藝術特點和拿手好戲，以及他們在表演藝術上的特殊技藝。如李芝云演《蘆花蕩》中周瑜嘔血倒地，吐銀朱于面的絕技；清華班“三姣”中的蹻功；陳紹益的“船路”；吳紹芝的“紹派”唱腔；王益祿的“醉戲”；周圣希的“關岳戲”等等。書中比比皆是這方面的記載，不僅為今天的讀者展示了湘劇藝術的獨特魅力，而且還為從事湘劇表演藝術的年青一代，提供了一部難得的學習湘劇表演藝術的教材。歷史上湘劇表演藝術的傳承，大都靠言傳身授，少有文字記載，一些表演技藝，常常隨著藝人的過世而失傳，經(jīng)過千百年凝聚、錘煉出來的美，很可能在一瞬間“人亡藝絕”，這是令人十分痛心的事情。本書中記錄了大量的湘劇表演技藝，捧讀此書，并輔以實踐，便可以使這些珍貴的美得以流傳，真是一件功在千秋，澤被藝壇的幸事。

其四，這是一部彌足珍貴的戲曲從業(yè)人員的“弟子規(guī)”。

《弟子規(guī)》是一本依據(jù)孔子教誨編寫而成的道德書，教導人們?yōu)槿颂幨赖母鞣N道德規(guī)范。戲曲從業(yè)人員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人稱“梨園子弟”，他們中間亦有一些共同的道德規(guī)范。對于戲曲從業(yè)人員來說，《湘劇名伶錄》一書亦可視為一本彌足珍貴的“弟子規(guī)”。本書中有不少關于湘劇藝人崇高氣節(jié)和美德的介紹。如李芝云的為人正直，不畏強勢，疏財仗義，濟困扶危；陳松年的勤學苦讀，不錯一字；胡普臨寧愿死也不為日寇挑擔；徐初云的互讓美德；羅裕庭不畏強暴，抗議日寇暴行，以身殉國等等。這些故事為今天的戲曲從業(yè)人員提供了道德榜樣。商品經(jīng)濟和市場經(jīng)濟的浪潮，沖擊了今天戲曲從業(yè)人員的道德準則，戲曲界出現(xiàn)了一些匪夷所思的道德缺失的情況。捧讀此書，回味前輩藝人的所作所為，今天的戲曲從業(yè)人員，應該會有不少感悟和警醒。

范正明先生于耄耋之年，致力于湘劇藝術的發(fā)掘和宏揚，在久遠而蒼茫的歷史曠野中，拾起顆顆珍珠，拂塵去漬，連綴成串，耀目當前，傳之后世，實在是件意義非凡的創(chuàng)造性勞作，前無古人，值得敬仰和稱道。

湖南省文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