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流瀑的幕后

　　聯想3月19日“超級月亮”引發地球災變的謠言，去年綠豆、大蒜有治病特效的謠言引發的價格暴漲，以及汶川地震前后的謠言滿天飛，都讓一些人暈頭轉向，盲動突奔，鬧出種種笑話，應驗了德國法西斯宣傳家戈培爾的那句讕言：謠言重復一千遍就變成真理。
　　有人說，謠言沒有真假之分，因為是未經證實的消息，無法確定謠言的真假；有人說，謠言等于“重要事件”加“模糊性”，肆虐無度出于情況不明。錯矣，謠言不是真假不分，也不是信息模糊、情況不明，而是地地道道地捏造事實，編造謊言，蠱惑人心。凡是謠言都是虛假的，在謠言的定義里無須有“未經證實”的字樣，因為謠言根本不能證實。傳播未經證實的消息稱為流言、傳聞或小道消息，流言和謠言雖僅一字之差，則有天壤之別。謠言是幕后策劃的虛假事件，造謠者言之鑿鑿，確認無疑，而流言則是對情況不明，傳播似是而非、眾說紛紜的消息，核心事實可能是真實的。
　　在謠言流瀑的背后，有人故意制造恐慌，利用人們憂慮的事件說謊，以達到某種意圖。經過陰謀家的精心設計，謠言情節逼真，事件驚人，攪亂社會固有的秩序。在謠言的刺激下，人們以訛傳訛，慌亂行為旋即而起，搶購食鹽就這樣達到了瘋狂地步。任何謠言都按這一軌道禍起蕭墻，在俗眾那里走火入魔，干出大謬不然的事情來。對于傳謠的俗眾而言，謠言也不是“真假不分”，而是“信以為真”，被誤認為真理。個人總是相信眾人的所言、所信和所為，難于抵御從眾行為。當對謠言內幕毫無所知時，便輕率地接受和相信它，心理感染左右了人的意志與理智，傳謠者紛紛搖唇鼓舌，魚貫而動。
　　求知欲、知情欲與想象欲是謠言傳播的重要動力，這既是人類的本性，又是人類維護法定權利的心理因素。謠言都是社會危機、不幸事件或突發事件的產物，關系到每個人的利益，公眾不能不關心謠言的內容，追問事實的內幕。如果得不到實情，消息來源又不明確，掌握謠言信息的人便成為人們注意的對象，獲得高于群體中其他成員的權威。這樣，謠言便被接受，公眾根據想象增加關鍵細節，驚人的事實被過分渲染。當受眾到達一定規模時，謠言就在特定范圍內成為熱點，加入傳謠的踴躍性隨即高漲。
　　謠言通常以人際多向模式傳播，早期呈鏈狀、繼而呈樹狀結構，向四面八方推進。美國輿論學者用“葡萄藤”來形容這種模式的傳播速度和覆蓋率：從一個人到幾個人，再從幾個人分別傳到一定數量的人，以超常速度在一兩天就可彌漫全國。當許多人傳播同一個謠言，就會將相同觀點的人凝聚在一起，產生一致行動。這種集群行為雖不像暴亂、騷亂那樣轟轟烈烈，但卻能對民眾情緒產生極大的干擾，影響人們的理性判斷。重大的政治、經濟、軍事謠言釀成動亂，導致國家滅亡、民族沉淪，以至整個社會的倒退，在中外歷史上曾多次發生過。
　　信息的正式渠道不暢，給謠言的滋生帶來機會，媒介的沉默或信息匱乏更為謠言騰出空間；如果媒體前后說法矛盾，社會心理與社會動蕩會頓時加重；媒體喪失信譽，受眾拒絕接受它的信息而相信謊言，傳播鏈隨即改道，謠言便興旺起來。在日本核電站泄露放射物質后，有的媒體先是說“碘片碘鹽預防核輻射”，兩天后又說“碘片碘鹽不能預防核輻射，大家不要搶購食鹽”。民眾正話反聽，逆反心理相互聳動，搶購食鹽的決心越發倍增。 如果媒體害怕引起混亂，扣發消息，人們的知情權被剝奪，謠言作為渴求信息的必需品，也會暢行無阻。無數次謠言搞得我們手忙腳亂，教訓無疑是多方面的，但媒體如何及時而正確地發揮引導作用，也應進行一次認真的反思。
　　（作者為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