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慧
瑤族歸僑的社會記憶與認同建構
——以廣西十萬山華僑林場為例
陳思慧
本文以田野調查資料為基礎,探討了廣西十萬山華僑林場瑤族歸僑的社會記憶與認同建構。本文認為,社會記憶以史實為依據。這些史實包含了一系列曾經為社會所認可的價值觀。此外,社會記憶的更新過程同時也是群體試圖使傳統的價值觀適應社會變化的過程。對過去的社會記憶可以使個人或社會群體通過對過去的回憶滿足其在現實中的認同和相互之間的需要。
社會記憶;認同建構;瑤族歸僑
本文要探討的是兩個問題,其一是廣西十萬山華僑林場瑤族歸僑仍然懷有的對原先居住地的記憶,以及他們被動回到中國后的生活和工作情景,而華僑農林場改革后所產生的困惑記憶也對他們具有某些影響力;其二是與這些記憶相聯系的是他們對當地社會認同的建構。
在日新月異的當今社會,歷史和社會的記憶在幫助人們重塑和更新自我、并為他們在尋求自我認同的過程中提供借鑒參照方面有著重要意義。也就是說,記憶將過去、現在與制約著現在的行為同時反映出過去和現在情形的未來貫穿為一體。記憶還可以使個人或群體運用從社會記憶中得到的知識去追求未來的目標。對十萬山瑤族歸僑來說,他們關于出生地或居住地以及有關社會活動的記憶,就是能讓他們想起他們是誰、來自什么地方的重要線索,并且驅使著他們對祖籍地要求他們給予幫助的請求做出回應,與此同時,無論是回來時的感受還是在改革大潮中的困惑與無奈,都使他們建構出對當地社會的一種認同。
十萬山華僑林場位于十萬山南麓,東與欽州市欽北區接壤,南與防城區大錄鎮灘營鄉相鄰,西北與上思縣交界,林場場部距防城區中心41公里。土地總面積為130.67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積4148畝 (水田2696畝,旱地1488畝),山地面積19.2萬畝 (其中歸難僑的山地14737.5畝)。2008年底總人口10938人,其中瑤族歸僑3670人 (歸僑1679人,僑眷1991人)。[1]
里高夫 (Le Goff)認為,記憶是任何一種個人認同或集體認同所必然具備的基本要素。[2]每一個社會都有它自己的記憶方式。一些部落社會沒有任何文字記載,而只有以歌謠和傳說形式流傳下來的口述的集體記憶。另一些社會則將它們的記憶用文字記錄下來以使當時的人們以及后人們借鑒參照。隨著歷史的發展,社會記憶也在發生變化。記憶也是一種主觀的思想過程。從個人的角度來說,正是個人的經歷構成了其記憶。
關于社會記憶,它關涉的不僅是歷史問題,而且還包括極強的現實問題。因為它們不僅在暗示著人們對歷史的看法,而且也影響著人們當下的行為方式和處事態度。
在十萬山華僑林場中,有許多瑤族歸僑幾代都生活在越南,在他們的記憶中,越南是他們成長和生活的地方。一位瑤族歸僑LI這樣說道:
我爺爺從防城遷到越南,到目前已是第3代。我家居住在廣寧省先安縣凡的瑤寨,我父親在那里是有些地位的,當地人都叫我父親為瑤王。縣里的一些官員找我們華人辦事,都要先告訴我父親,由他轉告其他的人,由于我們居住的地方華人較多,所以講當地的白話。不過,我們的生活已經是當地化了。[3]
一位瑤族歸僑談到他家在越南的生計情況時說道:
那時我家居住于越南廣寧省先安縣田沙鄉溪橋屯,1968年父母和屯里所有成年人 (男女)都加入越南政府的護林隊伍,每個月工作26天以上,國家發給每個勞動力每月16公斤大米、8公斤面粉,沒有其他的補助。除了幫國家護林,屯里70戶人家還有少量土地耕種,種些雜糧或極少的水稻,同時每年給國家養一頭牛,國家給一定的補貼。唯一有錢賺的是在護林當中開荒階段砍一些老竹子賣錢。不過,一根竹子才幾分越幣,所以沒有余錢買布做衣服,小孩都光著身子,生活很艱難。”
1973年我成為越南林場的管理人員,自己帶著幾十個工人上山砍山,砍到的木材和竹子賣給國家,國家壓低價位,多勞多得,直到1975年受到美國的攻擊時生產才停止了下來。[4]
根據一些學者的研究,越南的瑤族是從中國遷過去的。范宏貴教授認為,瑤族遷越的時間可能始于公元13世紀,并一直延續到20世紀50年代。他說:“越南瑤族是從中國遷徙到越南的。最早的一批是在13世紀從中國廣東、云南由陸路進入越南,先在廣安、諒山、高平越中邊境一帶,然后再轉遷到其他地方。第二批是白褲瑤和賀瑤,于15世紀、16世紀,從中國福建、廣東,主要是水路其次是陸路遷到越南。第三批是窄褲瑤和錢瑤,于16世紀從我國海南島乘船遷到越南,途中遇到臺風襲擊,一些船漂到越南芒街,另一些船漂到越南清化。第四批是青衣瑤,17世紀從我國廣東遷到越南芒街,然后再轉到安沛、老街一帶。第五批是18世紀從中國云南省遷到越南老街的紅瑤和從中國廣東、廣西遷到越南高平、河宣的錢瑤、紅瑤。第六批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到越南的蘆崗瑤,蘆崗瑤意即晚到的瑤族。”[5]
從我們調查十萬山華僑林場來看,該林場瑤族歸僑的父輩們移民越南的時間不同,但大部分是在1900年至1945年期間,其中1940年前后最多。他們移民越南之前的居住地也不一樣,大部分居住在防城縣那良鎮和那梭、博白縣、上思縣、寧明縣等靠近越南的縣市,而遷居在越南的廣寧省八姐縣、先安縣等地。這些遷往越南的瑤族,有的已經是幾代了,他們雖然多數還居住在靠近中國邊境的越南境內,靠山吃山的生活方式也沒有多少改變,但他們已經開始逐漸當地化。然而二戰以后,隨著冷戰的降臨,以及新中國與東南亞國家關系的曲折變化,一些東南亞國家一度執行了狹隘的民族主義政策,對生活在其境內的“非土著”居民,特別是華僑華人進行了打擊和迫害。在20世紀70—80年代,由于中國與越南的關系逐漸惡化,越南政府執行了排華的政策,將居住在邊境的瑤族驅趕回中國。一位瑤族這樣回憶道:
1978年4月,我剛滿8歲,與父親、母親及兩個哥哥一起住在越南廣寧省的八姐縣青藍社。我父親在縣里當干部,與當地不少越南官員結下了深厚的友情,因此當我們周圍村寨的壯族、漢族及我們村的瑤族返回中國時,這些越南官員讓我父親放心,并說他們一定會保護我們一家安全的。父親于是決定繼續留在越南。到了1978年8月,與父親很要好的一位越南干部偷偷告訴父親說,我們村位于邊境上,中越準備交戰了,越南政府不允許任何人在這里居住。同時他還說,上面已下令他監管要遷回中國的居民,只準許村民帶走隨身物品,大件的東西一律不得帶走,并且馬上要走。平時這位越南干部到我們家,父親總是好酒好菜熱情招待,兩人關系甚為密切。但此時,這位越南干部行色緊張,說完話轉頭就走,連我家門口也不進了。看到這個情形,父親說:“看來中越真的要打仗了,我們不能在此居住了,回中國去吧。”于是我們打好包裹,準備上路。此時,那位越南朋友不知從何處弄來一部拖拉機,把我們一家人和行李裝上車開走。當我們坐在車上,目睹熟識的村莊逐漸消失在我們的視野時,全家人都抱頭痛哭起來,幾代人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家園,就這樣失去了。[6]
許多瑤族華僑華人已經有5—6代生活在越南了,他們與越南的當地人民已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但由于當時中越兩國的關系不穩定,于是紛紛無奈地返回了中國,從而失去了他們幾代人居住的家園,但在他們的記憶中,越南是他們祖輩及他們生活的居住地。
在瑤族歸僑群體的社會記憶中,為何回國一直是他們心中不可解開的疑團,而在倉促的回國途中所經歷的遭遇是他們難以忘懷的。一位歸僑這些描述他們的回國之路。
1978年5月15日,我們和周圍村的瑤族難民約70人,從風雨寨出發,來到平遼縣垌么村北侖河邊。當我們停在北侖河邊想稍做休息再過河時,幾十名越南公安由一名穿黑衣服、帶著手槍的便衣公安指揮,從三面包圍過來。那個穿黑衣服的公安人員首先叫嚷:“你們快點過去,不然就宰了你們!”當我們解釋說馬上就過去時,那個公安就狠狠地斥責說:“不許說這么多!”,并且對其他公安人員說:“弟兄們,都拔出刀來!”我們看見越南公安人員拔出匕首要殺人,都紛紛跳下水。鄧振南剛彎腰要拿行李,就被越南公安人員當頭打了一棍,打傷了頭部。然后越南公安人員用木棍、鵝卵石一齊向我們打來,當場打傷了5人。我們無法抵擋,被迫倉惶涉水涌入中國境內。[7]
20世紀70—80年代,越南大規模驅趕瑤族華人的理由是:中越邊境是軍事區,必須凈化,不允許任何人居住;邊境上的瑤族是中國人,不能耕種越南的土地;瑤族是中國的間諜;邊境瑤族沒有越南戶籍等等。在十萬山華僑林場,許多從越南回來的瑤族歸僑都有以上類似的經歷。除此之外,也有許多瑤族歸僑是由于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或者受到土匪或士兵的搶奪甚至燒毀民房等原因而自動回到中國的。
據調查,越南排華期間大約有2600多瑤族華人返回中國,而安置到十萬山華僑林場的就有1679人。這1679人都是在1978年6月份前后返回中國的。這些被安置到十萬山華僑林場的瑤族歸僑在中國登記后就自動成為國家的職工,除了身份上的改變之外,他們的生計方式發生了變遷,即由原來的主要刀耕火種式的游耕或半農半林的生計方式,過渡到單一的種植茶葉或八角的定居生產方式上了,并成為國家的職工。一位瑤族歸僑回憶道:
我是1978年回來的,在防城區垌中鎮登記住兩天之后,就由政府安排到十萬山華僑林場,與在越南不同了,我們不再是那種游耕了,種植的主要是茶葉和八角等。我們是領國家工資的,國家每月發27.8元,是勞動力的發36斤大米,非勞動力發24斤米,每人每月還有一斤豬肉,我們的生活比在越南好多了,也比當地的農民收入要高上許多……[8]
建立十萬山華僑林場來接納瑤族歸僑,是當時中國對于歸國華僑所采取的一種安置政策。可以說,這種“集中安置”的政策,應該是當時較好地避免了歸僑分散到各個農村,難以照顧、管理的弊病,這不僅有利于貫徹和落實國家的有關政策,也便于對他們進行管理、培訓和維護他們的合法權益。其次,讓那些已不怎么適應祖籍地的生活,但彼此又有相同的語言和生活習慣的歸僑集中居住在一起,更有有利他們安居樂業。
不過,這種以農場方式集中安置歸僑的模式是當時計劃經濟體制的產物,華僑農場采用的是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農業企業的特殊建制,它不但保留著國有企業落后的傳統體制,而且也與復雜的“三農”問題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中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過程中,作為國營企業類型之一的十萬山華僑林場與其他的國營企業一樣,改革開放前的生活和工作是順意和穩定的,而當中國改革大潮沖破計劃經濟的條條框框而到市場求生存,向市場要效益時,林場面臨著空前強烈的沖擊,其瑤族歸僑職工也陷入種種困境。一位林場的基層干部Q曾這樣描述歸難僑的生活狀況,他說到:
我們場幾十年來主要種植茶、八角等,雖然有管理,但沒有什么收入。越南歸僑安置在我們林場,現在還很苦,目前大多靠外出打工維持生活,住房幾十年破舊不堪,沒有什么投入修補。他們的吃水、子女入學成問題,有些沒錢根本沒辦法上學。有些華僑的老人去世后,安葬費都沒辦法落實,可見他們的生活比較差……[9]
社會記憶的重要程度如何取決于它在社會內部所起的作用。記憶不僅有助于人們理解某些過去的事,而且能使人們更好地認識現在。社會記憶以史實為依據。這些史實包含了一系列曾經為社會所認可的價值觀。此外,社會記憶的更新過程同時也是群體試圖使傳統的價值觀適應社會變化的過程。
在以上歸難僑社會記憶的總體形成過程中,越南的出生地的回憶和對回國后成為林場職工,以及在社會變遷中的困境的各種記憶對他們有著相當的影響。由于某些行為和觀念被反復灌輸給林場中的成員,從而深深印入了他們的腦海中并得以在日后需要時再現。這種再現在某種程度上即是過去的再現,也是現實的再現,以及對自我群體的認同和當地社會認同的體現。
認同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域中的一個重要且復雜的概念。從民族學的角度來看,它強調個人或群體的歸屬意識,是“一個關于自我”的定義,關于特殊群體的身體、心理、情感或社會屬性的選擇。就本質而言,它是自我意識的反思,其核心思想,即“我或我們是誰”。從現在來看,認同是一種復雜的社會過程的結果,個人和集體認同都是在復雜的社會語境中建構的,理解和解釋認同問題需要考慮這些復雜現象。當每個人處于社會之中時,社會的變遷會改變個人乃至集體的認同。換句話說,認同會隨著個人和集體所處場景的變化而得到重塑,即由于社會生活的極端復雜性,多重認同集于一身是可能的。
20世紀60年代初,廣西開始接納政府安置的歸難僑,并以集體的方式安置,除了把一些歸難僑安置在工廠和農墾系統外,大部分都被安置在農場和林場。出于人道和新中國的關懷,每批新的僑民來到安置點后,安置點都會組織專人給歸難僑送去生活必需品和生活補助費用。這些歸難僑都是作為國家的職工,每月都領取一定的工資,歸難僑對于自己的職工身份持完全肯定的態度,在這種計劃經濟體制下,他們只管干活,其他一切都由政府管著。與在越南生活比起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比較認同回國后的生活。一位老職工在回憶回國后的生活時說道:
在70年代時,國家把我們安置在農場。大家一起勞動很高興,根本不擔心吃穿用這些問題,政府還會準時發給我們吃的、穿的以及日用品等。那時候就是吃大鍋飯,也沒什么別的想法,就是好好干活。中國比越南好多了,70年代我才十幾歲就隨父母過來了,現在像我們這樣做過村里領導的,退休了還有勞保,這樣老了至少還有點保障。而我在越南的那些親戚就沒有。[10]
對身份的困惑,使許多華僑農場歸難僑表現出一種特殊的記憶。而這種困惑對自己和社會的認同建構起著不小的影響。一位瑤族歸僑說道:
以前國營農場的時候,像我們這些普通職工都有工資和勞保,我們的一切都是由政府來管,我們基本上不用操什么心。可是國營農場轉變體制后,我們把工齡都賣了,可沒有賣多少錢。現在我年紀也大了,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有糖尿病,我兒子的腿又有問題 (要靠雙拐走路,不能坐下),我老伴也有病。現在看病又那么貴,哪里有錢啊!農場說給報銷一點,可現在我跑了幾次還沒有消息。聽說農村賣地還有土地補助,每畝地100多元呢,可給我們的還不到7元,差的太多了,因為說我們是非農業戶口。我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職工還是農民?很混亂。[11]
歸難僑的煩惱和困惑是存在的,可是畢竟在他們的第二故鄉生活了這許多年,也可以說這是他們的最終歸宿。所以他們對目前生活的農場仍是充滿著感情,寄托著希望,為自己生活和工作的地方而擔憂和操心。一位歸難僑這樣說道:
從79年回到祖國,被安排在這些地方,原來住房是暫時住的,可一晃就30年了。房子破舊,下雨時屋里常漏雨,東西都被淋濕。吃水也是困難的,水龍頭的水很小,只能按時接水,否則就沒有水接了。在家與場部聯系不上,內線電話也沒有。對于養老的問題,84年就沒有工資了,現在的退休金還沒有落實。
我們隊有400多歸僑,現在只有40多位給安排,其他的都外出打工了。這些打工的從18歲到50歲的都有,主要到廣東等地,他們1月份去12月回,家里剩下的是退休的老人和小孩,家里如出什么事情都沒有人管。[12]
為了擺脫十萬山華僑林場面臨的困境,無論是林場的管理者還是普通的老百姓都在想方設法地尋找改變林場目前現狀的出路。根據十萬山所處的地理環境狀況和實際情況,林場尋找到一條似乎能擺脫林場困境的方案,即建立一個鄉鎮——瑤族鄉。許多瑤族歸僑對此都表示了認同,一位瑤族歸僑對建立鄉政府的必要性作了描述,他說道:
要求成立鄉政府,共同解決社會問題,我們已經與當地農民有感情。我們如果沒有鄉政府,要辦什么事情都到旁邊去辦,很是困難。
比如,林場的醫院體制,90年代以前屬場部的國營體制,有門診和住院部。1994年起,場部采取給每人補貼100元的方式,將醫院承包給個人的形式自主經營。1997年后,場部又將醫院社會化,并交給地方衛生部門管理。但是,由于諸多原因,醫院的社會化沒有銜接好,目前,仍處于松散狀態。
在教育方面,原來林場有一所初中、4所完小、一所中心學校,教學點有7個。2003年起撤銷初中,造成學生上學要走10多里路到其他鄉鎮上學,有困難,有的學生就不讀了,因為上學要學費,住宿費。現在場部的學校教室房子破舊,教學設備陳舊,師資較為緊張。
在治安方面。以前林場設有派出所,改革后將派出所劃歸社會,林場只設立了警務室,代管十萬山華僑林場的治安。警務室只有一個警員,但沒有執法權力,只有協調的義務。
如果我們這里能成立鄉鎮,不僅可以設立鄉鎮醫院,建立鄉鎮學校和派出所等,還可以用鄉鎮的力量來解決其他的問題。[13]
綜上所述,人類學關于社會記憶和認同的論述對于我們更好地理解某一群體的人們——特別是一個人、一個家族、一個宗族、或一個社區中的人們有著重要意義——他們正試圖重新揭示其文化之源和文化認同。
記憶可以因為哲學的思考而被喚醒和激活,但是它本身不能上升到哲學上的認識。因而,正確認識經驗之形成和集體記憶之重塑的方式具有重要意義。另一方面,懷舊情緒被認為是對現實處境不滿的反映。這種不滿使得個人有理由將過去和過去的事理想化。對理想化的過去的向往可以使一個人在記憶中得到擺脫其對現實處境不滿的安慰。總之,對過去的社會記憶可以使個人或社會群體通過對過去的回憶滿足其在現實中的認同和相互之間的需要。
從以上歸難僑的社會記憶和認同建構的分析,我們可就此作出一些結論。
首先,瑤族歸僑社會記憶的總體形成過程中,越南的出生地的回憶和對回國后成為林場職工,以及在社會變遷中的困境的各種記憶對他們有著相當的影響。由于某些行為和觀念被反復灌輸給林場中的成員,從而深深印入了他們的腦海中并得以在日后需要時再現。
其次,對身份的困惑,是許多華僑農林場歸僑表現出來一種特殊的記憶。瑤族歸僑群體從異域回歸祖國、落戶農場的幾十年中,經歷了希望、迷失、困惑的心理歷程。而這種困惑對自己和社會的認同建構有著不小的影響;
第三,從政治的角度來看,華僑農場及其職工——歸難僑的出現實質上是國際政治斗爭 (20世紀80年代以前中國與東南亞國家關系惡化)的產物。在中國的改革大潮中,國家和地方政府應在政策上扶持和幫助華僑農場的發展,使華僑農場盡快地融入當地社會,并給予包括瑤族歸僑在內的歸僑充分的人文關懷,而不是將其作為包袱甩掉。因為,從華僑農林場的發展歷程來看,對移民的安置不但是提供物質性的安排,更重要的是營造一個和諧寬容的社會心理環境,使移民與安置地盡快融為一體,共謀發展。
[1]十萬山華僑林場提供的資料.
[2]哈布瓦赫·莫里斯著,畢然、郭金華譯.論集體記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34).
[3]2006年8月13筆者與D的訪談錄.
[4]2006年8月15日筆者與Li的訪談錄.
[5]范宏貴.中越兩國的跨境民族[J].西南民族歷史研究集刊,1984(5)127.頁.
[6][7]屈衛丹.廣西中越邊境瑤族難民研究[J].廣西民族大學碩士論文,2008(18).
[8]2006年8月15日筆者與D的訪談錄.
[9]2006年8月17日筆者與CH的訪談錄.
[10]2006年8月20日筆者與D的訪談錄.
[11]2006年8月13筆者與L的訪談錄.
[12]2006年8月16日筆者與ZH的訪談錄.
[13]2006年8月17筆者與L的訪談錄.
The social memories and identity construction of returned overseas Yao——with the example of the overseas forestry of Shiwan Mountain in GuangXi
Chen Sihui
Based on the materials of field research,the paper studies the social memories and identity construction of returned overseas Yao people on the overseas forestry of Shiwan Mountain,GuangXi Province.Social memories are based on history,which includes a series of values which were allowed by the society in the past.Besides,the renewprocess of the social memories is also the process for them to adjust the traditional values to the social changes.To remember the past can satisfy the needs to be identified in the reality for both individuals and social groups.
the social memories;identity construction;returned overseas Yao
【作 者】陳思慧,廣西民族大學圖書館館員。南寧,530006
C956
A
1004-454X(2011)04-0132-006
〔責任編輯:黃潤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