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誥》看周代的飲酒禮——兼論殷周禮制的損益

阮明套

殷周鼎革，小邦周戰勝了大國殷。但面對錯綜復雜的形勢，周初統治者如履薄冰。在如何避免重蹈殷之覆轍方面，周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這在《尚書》中的《康誥》《酒誥》和《梓材》3篇中皆有體現。其中《酒誥》一篇，是周公針對殷人尚酒、總結殷亡經驗而發布的誥辭，從中可見周公對于酒的態度和政策，亦可以看出他對于治國方略的思考和對于殷禮的基本認識。眾所周知，殷人尚酒，殷亡原因中固然有酒的因素，但若全歸之于酒，則不免偏頗。所以，周公東征之后，一方面，周王朝對“酗酒”、“崇飲”等行為加以嚴厲禁止，甚至罰以死刑；但另一方面，酒作為許多重要禮儀場合的必需品，又是不能禁止的，周公對此需要加以引導。在這一過程中，周公是如何權衡利弊，在“飲酒”與“飲酒禮”之間達到平衡，這將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本文試圖在辨析《酒誥》篇部分文義的基礎上，探討周初是如何制定周代的飲酒禮的，并由此論及“殷鑒”思想的含義。

一、《酒誥》篇文句釋義

《尚書》篇章一向以佶屈聱牙著稱，難以卒讀；再加上歷代流嬗訛變，更增添了閱讀難度。《酒誥》一篇，歷代學者均有研究，基本文義已經明確，這是本文得以進行的前提。然而深入研究之后，可以發現前代學者對于《酒誥》篇部分文句的解釋還有討論的余地。本部分就《酒誥》中的兩處文義予以分析，因為這涉及到《酒誥》篇的主旨。

由以上兩處文義可知，周公對康叔的告誡是在平定“三監叛亂”以后進行的，周公對該事件作出的思考首先就是如何團結自己的宗族親戚，進而以他們為主體對全國進行統治，即后世所謂的“封建親戚，以蕃屏周”。在這一方針指導下，周代的各項制度便打上了宗法制的烙印，周代的飲酒禮就是在此背景下展開的，因而對于加強周朝統治必將起到積極作用。

二、以《酒誥》為主看殷周用酒情況

在第一部分中，筆者分析了《酒誥》中一些重要語句，這為本節探討奠定了基礎。研究《酒誥》篇主旨，需要結合周代的用酒狀況，這方面前人研究成果頗多，基本上廓清了鄉飲酒禮、饗禮、燕禮以及包含飲酒儀節的其他禮儀的面貌，如冠禮、聘禮和婚禮等，這為研究提供了便利。但唯一不足的是如何在周代用酒狀況的大背景下分析《酒誥》篇的主旨。既然周代用酒狀況如此繁富，那么，《酒誥》篇中對此是否有所規定呢，以往學者的研究大多集中于該篇的禁酒部分，這影響到了對《酒誥》篇主旨的探討。因此，本部分主要探討《酒誥》中規定的周代用酒情況，并論述商代的用酒情況，只有這樣才能理解周公制定周代飲酒禮的初衷與所具有的重要意義。但《酒誥》中有關殷周用酒情況記載頗多，若籠統論述難免不得其旨，所以下面分別就商周兩代用酒情況作一論述，以從側面窺探殷周禮制的變遷。

于妣己酉……（《合集》22278）

貞，其蒸鬯其在祖乙（《合集》22925）

癸亥卜，何貞，其蒸鬯于祖乙惟翌乙丑（《合集》27220）

貞，祖辛歲鬯（《合集》22991）

除了祭祀用酒之外，就是商王或商代大臣燕饗用酒。這里需要先說明燕饗是需要酒的，此在青銅器銘文中有明確記載，如：

惟王饗（《合集》5236）

王自饗（《合集》6394）

貞，惟多子饗于廳（《合集》27647）

惟多生饗（《合集》27650）

從以上卜辭可以看出，商王、多子和多生等人都曾就燕饗之事進行占卜，可見，燕饗是商代社會生活中一件重要的事情。但他們是怎樣進行燕饗的呢？《酒誥》記載，“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飲！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越在內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君，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殷代內外服各級官員以及殷王，他們能夠做到“經德秉哲”，不敢“自暇自逸”，因而能夠穩固統治。由此可見，他們在飲酒時是有約束的（這種約束即為殷代的飲酒禮），所以他們能夠做到不“崇飲”、不“湎于酒”，因而深得周公贊美。周公既然稱贊這種行為，那么他在制定周代飲酒禮時必定會予以借鑒。

三、結 論

綜上所述，燕禮、饗禮這些飲酒禮在商代已存在，而且有效地維護了社會穩定。在商末之際遭到了破壞，導致了國家滅亡。文王、周公既吸收了殷紂廢禮亡國的教訓，亦吸收了殷先王以禮治國的經驗，這是同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面，即所謂的“殷鑒”。殷周禮制之相承，于兩代用酒情況可見一斑，這便是孔子所謂的“周因于殷禮”，而稱贊道“郁郁乎，文哉！吾從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