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貴微博”和大股東的交易倫理

　　8月24日9點39分，有近400萬粉絲的史玉柱發布了一條微博：“拜托中國人壽，別虎視眈眈想控股民生銀行。中國唯一的民營的重要銀行（總資產2萬億以上），不應倒退成為國有銀行。給民營一塊小小的天空吧。失去民營機制的民生銀行，將失去核心競爭力，告別高速成長。”
　　該微博不久即被刪除。但8月24日到26日三日內，民生銀行H股升3.9%，報收6.66港元，A股升5.2%，報收6.09元。照A股價格計算，史玉柱在三日內浮盈達到2.36億元，他的這條微博也因此被稱為“史上最貴微博”。
　　8月29日，史玉柱通過微博表示：“我多次表達過長期投資計劃，再次明確：我公司在二級市場新增持的A股和原來持有的民生銀行法人股，三年內如果我們出售掉一股，大家可盡情罵我……”
　　此微博似乎向眾多民生銀行的中小股東極力撇清：作為民生銀行董事的史玉柱本人以及作為民生銀行第六大股東且由史玉柱實際控制的上海健特，不存在內幕交易和操縱證券市場的嫌疑。
　　今年上半年，上海健特密集增持民生銀行的股票。根據現行的證券交易制度，如史玉柱所言，上海健特在鎖定期內不能通過在二級市場出售股票來套現。由此看來，懷疑史玉柱通過內幕交易而直接套現的，完全沒有法律依據。
　　如果不是無意為之，史玉柱發表此條微博希望達到什么目的？
　　抬升民生銀行股價的目的，有一種可能性是：上海健特并不期望第二大股東完全掌握董事會的話語權，針對中國人壽要實現對民生銀行的控股，不論通過協議收購還是在二級市場進行要約收購，上海健特都可以此增大議價的籌碼，而中國人壽要完成以控股為目的的收購，無疑要多花許多真金白銀了。由此觀之，不妨把“最貴微博”看做是大股東們爭吵的時候有人把會議室的大門打開，故意讓大家聽到里面的明爭暗斗。
　　第二種可能性或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二級市場上拉抬股價，除非沒有成交量，否則總會有人套現收益。倘若二級市場的受益者與公司大股東形成某種幕后的交易，短期內股價的暴漲正好為潛伏者提供了套現的絕佳機會。金融衍生工具的存在，還可以成倍放大上述收益。
　　好奇者懷疑史玉柱是否違反內幕交易的相關規則。我國《證券法》第73條規定，禁止證券交易內幕信息的知情人和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利用內幕信息從事證券交易活動。但此處“利用”二字表明，歸罪于知情人必須以證明他存在利用的主觀故意為前提，但我們并沒有發現史玉柱本人實施的證券交易行為。
　　如果對照該法第75條對“內幕信息”的界定，你就知道“最貴微博”打了一個精準的擦邊球。“內幕信息”中包括一類情況——公司股權結構的重大變化。但中國人壽僅僅表達了一個潛在的控股銀行的意愿，尚未在民生銀行董事會以正式文件提出，也沒有公開發布正式信息，甚至中國人壽都沒有明確表示要控股的就是民生銀行。由此可見，這一行為實際上并不符合《證券法》中關于內幕信息的要求。
　　給史老板安上一個“內幕交易”的大帽子，在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下顯然是上綱上線的不妥做法。但問題是，證券交易本身是一個極為嚴肅的事情，股票交易應該以股票本身的質地作為交易的判斷標準，所以不論虛假信息是否對小股東造成實際損害，排除虛假信息對二級市場的干擾是證券法律制度中極為重要的內容。我國《證券法》第76條直接規定了操縱市場者的法律責任，其中第4款的兜底條款，給監管機構判定操縱市場的行為賦予了極大的裁量余地。嚴格地說，如果監管機構證明中國人壽尚無控股民生銀行而進行收購的計劃，那么史老板恐怕難逃散布虛假信息的嫌疑。
　　“最貴微博”事件給中國證券市場以及證券市場的監管者提出了一個嚴重的警告——在投機心理蔓延至幾乎無法控制的背景下，如何讓上市公司大股東潔身自好，以自律的精神參與公司的經營和管理，從而避免給證券市場帶來不良影響。法律在此問題上的規定含糊其辭，恐怕這也是監管層感到極為困惑的地方。
　　寄希望于中小股東起訴從而通過司法途徑強行糾正的人們，只要看看近年來我國法院受理證券欺詐案件少得可憐的數量，就知道這是多么困難的事件。正是這樣，行業自律問題才應當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大股東的交易倫理的喪失，正是摧毀國人對證券市場信任感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