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卡扎菲時代:利比亞政局N種猜想

　　即使“過渡委”內部權力斗爭最終塵埃落地，形成了有權威的領導核心，政局穩定下來，新政權也未必會奉行開放的外交和經濟政策，甚至未必能夠保持世俗政權性質。在這種情況下，利比亞政局有較大可能繼續動蕩，我國企業需要沉住氣
　　
　　2010年中國與利比亞貿易額65.7605億美元，2009年在利比亞新簽工程承包合同金額58.3992億美元，戰前在利比亞承包的大型項目一共有50個，涉及合同金額188億美元。這樣一個市場，在中國貨物貿易出口和工程承包中所占比重雖然不是很大，但仍然不可忽視。對利比亞市場開發應采取何種策略，又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利比亞社會秩序恢復的前景。
　　在貨物服務貿易、工程承包和直接投資這三種對利比亞經貿往來形式中，貨物服務貿易風險最小，對利比亞社會秩序的要求也最低；工程承包風險次之；直接投資風險最高。
　　假如利比亞相當時間內無法建立穩固、有權威的新政府，社會秩序混亂，我們就應當集中力量開發貨物服務貿易，不宜急于爭奪新的工程合同或直接投資項目，以免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么，利比亞能夠迅速建立起穩固有權威的新政府并在全國確立秩序嗎？根據種種跡象判斷，我們對此不可樂觀。
　　
　　利比亞“過渡委”實力、紀律讓人擔憂
　　
　　利比亞全國過渡委員會（以下簡稱“過渡委”）實力不濟，這一弱點在其軍隊戰斗力方面就暴露無遺。假如沒有北約干預，卡扎菲早已撲滅反對派起事，這一點世人有目共睹。而在北約已經完全控制了利比亞制空權、大量殺傷卡扎菲軍隊的情況下，利比亞反對派也無力獨力推翻卡扎菲，以至于需要借助英、法、卡塔爾、約旦等多國特種部隊打頭陣，外加收買的黎波里城防司令，才能占領的黎波里。僅憑上面幾點來看，“過渡委”武裝的能力令人質疑。這樣一支軍隊，有能力維持新的秩序嗎？
　　此外，利比亞“過渡委”武裝紀律渙散，因此很有可能成為另一個動亂之源，而不是維持秩序的工具。且不提米蘇拉塔部隊在蘇爾特等地的劫掠和報復，就卡扎菲、穆塔西姆父子被俘后遭遇群毆折磨，被槍殺，尸體遭到侮辱等事件，就充分表明了這支武裝紀律渙散。這樣一支武裝，我們不能指望他們寬容對待戰敗的對手，也不能對“過渡委”文官駕馭這支武裝的能力寄予過高期望。
　　
　　新舊政權內戰可能會依舊持續
　　
　　從“過渡委”及其武裝的行事作風來看，他們不太可能對卡扎菲家屬、殘部及相關群體寬大為懷，從而盡快實現全國和解。內戰造成的社會敵對關系將長期存在，甚至有可能把卡扎菲殘部及相關群體逼上“梁山”，開展持久游擊戰。
　　假如說為了鞏固剛剛到手的政權，必須除掉卡扎菲本人，那么，時至今日，既然卡扎菲本人及其最有軍事政治才干的兒子哈米斯、穆塔西姆已經確定死亡，賽義夫即使沒有被俘，也失去雙臂在東躲西藏，難以組織殘部，“過渡委”已無須對卡扎菲家族幸存成員趕盡殺絕。相反，靠外力扶植上臺的“過渡委”此時應該表現寬大，體面安葬卡扎菲父子，并對卡扎菲部眾實施懷柔政策。這樣的懷柔政策對卡扎菲部眾才有說服力，才能化解他們的疑懼抵觸心理，安心接受現實，從而盡快穩定利比亞大局。
　　
　　“過渡委”內部派系斗爭，引發新的動亂
　　
　　“過渡委”內部派系林立，卡扎菲之死將使其本來就相當激烈的內斗進一步上升成為主要矛盾，多半可能還需要經過相當一段時間的內斗，政局才能塵埃落地。
　　利比亞要建立有權威的、統一的國家政權，條件先天不足，此次戰亂又令其后天失調。因為這個有140多個部族的國家，歷史上凝聚力本就不強，的黎波里塔尼亞、昔蘭尼加、費贊三個部分各自有長期的獨立王國歷史。盡管卡扎菲在42年執政期間努力削弱部族勢力，力圖鑄造統一的利比亞國民。城市化的進展、不同部族在城市中混居無形之中也削弱了部族勢力，但42年的努力并不足以消除千百年的歷史影響；他為了維護自己的政權而不得不重用本部族，又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他消除部族政治影響的努力，反卡扎菲戰爭爆發更讓部族勢力和宗教勢力咸魚翻身。
　　不僅如此，反對派陣營自起事之初就缺乏有權威的政治核心，缺乏有凝聚力、行動能力強大的政治組織，內部派系林立，內部矛盾斗爭激烈，以至于前二號人物尤尼斯將軍也不明死亡，把他們凝聚在一起的唯一共同點就是反卡扎菲。卡扎菲時代終結之后，他們能求同存異組成有權威、有效率的政府嗎？能完成武力整合嗎？鑒于派系林立的利比亞“過渡委”內部各個派系都有自己的武裝，考慮到利比亞部族眾多而國家統一傳統薄弱，甚至未來利比亞能否保持國家統一，我們現在也不能完全肯定。
　　更糟糕的是，利比亞政權更迭還有可能加劇周邊國家、其它阿拉伯國家的政治動蕩。在阿爾及利亞和敘利亞，我們已經看到了這種效應。而對于一個面臨重建任務的國家而言，穩定的內部和外部環境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新政權開放態勢值得懷疑
　　
　　即使“過渡委”內部權力斗爭最終塵埃落地，形成了有權威的領導核心，政局穩定下來，新政權也未必會奉行開放的外交和經濟政策，甚至未必能夠保持世俗政權性質。
　　在今年以來的阿拉伯國家動蕩中，極端宗教勢力借機興起。利比亞反對派起事之初就打出了卡扎菲當年推翻的伊德里斯王朝旗幟，如今這面旗幟再次成為利比亞的國旗，而這個王朝立國根基是1837年創建的賽努西教團，該教團具有強烈的泛伊斯蘭民族情緒和排外情緒。
　　在10月23日的利比亞解放慶典上，利比亞“過渡委”主席賈利勒宣布恢復伊斯蘭教法，廢除卡扎菲世俗政權時期制定的一切有違伊斯蘭教法的法規，包括禁止一夫多妻制的法律等。這些已經足以讓我們看到該國有從世俗政權全面倒退至神權國家的危險。
　　進一步考察目前利比亞關鍵政治人物。利比亞目前頭號實權人物當數“過渡委”軍事委員會主席貝爾哈吉，此人就恰恰是一名與基地組織來往密切的“圣戰”分子。他當年一手創建了“利比亞伊斯蘭戰斗團”（LIFG），9·11之后卡扎菲在阿拉伯國家中率先向美國表示哀悼，貝爾哈吉則帶領部下輾轉進入伊拉克與美軍交戰，成為伊拉克境內最大的外來遜尼派“圣戰”隊伍。
　　在“過渡委”內部的權力斗爭中，貝爾哈吉及其伊斯蘭戰斗團占據了有利地位。對待本陣營其它派別，貝爾哈吉作風強悍，還在戰爭時期，他就從前線召回了“過渡委”軍事領導人尤尼斯將軍，導致后者在回程中不明死亡。尤尼斯將軍原來在利比亞特種部隊司令任上，主要負責在班加西以南山區清剿利比亞伊斯蘭戰斗團。
　　早在攻占的黎波里之前，“過渡委”內部激進派就已經主張新政權核心排斥與卡扎菲政權有瓜葛的人，實質上是要把世俗溫和派代表人物排擠出去。利比亞目前有沒有能與貝爾哈吉等極端宗教分子抗衡的世俗溫和派政治核心人物？利比亞能否保持溫和、開放的世俗政體？這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新形勢下利比亞市場的投資貿易抉擇
　　
　　在這種情況下，利比亞政局有較大可能繼續動蕩，無法制定和落實大型工程建設和新油氣田開發項目，我們不宜在這兩個領域投入過多力量參與競爭，暫不要在那里投入太多實物資本。我國企業需要沉住氣。
　　另一方面，利比亞國內制造業基礎薄弱，對進口貨物需求須臾不可或缺，這個出口市場我們不能放過，但暫時要避免賒銷方式。至于從利比亞的進口，原油是大宗，但利比亞市場無關乎我國石油進口大局。事實上，利比亞戰亂之后第一船出口石油就是賣給了中國。
　　（作者為商務部研究院研究員）
　　責編/李逸浩 美編/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