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災能否拉近中日民間感情

　　日本大災，引發世界關注，特別是與日本一衣帶水的中國，不僅政府高度重視，中國民間對于日本大災的態度，亦感同身受，3月16日中國百名學者發起倡議，呼吁國民向日本伸出援手。如何看待中國民間對于日本不同于其他國家的態度？中日關系發展這么多年，民間關系經歷了怎樣的發展歷程，如今又處于什么樣的階段，對于中日關系有何影響？
　　
　　地震后中日民間感情呈現拉近態勢
　　
　　日本9級地震引發海嘯，又導致福島核電站發生核泄漏危機，大災重創日本，造成人員和財產的巨大損失，中國政府對此高度關注。與此同時，中國民間也呈現出一種積極拉近兩國民間感情的態勢。例如，中國媒體對此次日本大地震進行了全方位的報道，大量解讀日本政府如何應對地震、日本的防震法律和預警系統以及日本媒體專業、客觀的報道方式。日本人救助中國研修生但自己卻被海嘯卷走的事跡、日本災民真誠感謝中國救援隊等新聞屢見報端。中國民眾對日本人在大災大難中表現的冷靜克制和日本社會的井然有序予以高度評價，對日本人的防災訓練、防災意識以及自救互助贊賞有加。3月16日，100名中國學者發出倡議，“伸出我們中國人溫暖的手，奉獻我們中國人仁愛的心”，在社會產生極大反響。
　　歷史上中日民間關系時陰時晴、時遠時近
　　
　　中日民間感情是中日關系在兩國國民心態中的投射，反過來也是影響中日關系的重要因素之一。日本和中國是一衣帶水、有著2000年交往歷史的鄰邦，日本又是近代歷史上令中國人飽受戰爭摧殘和凌辱的國家。也正因為如此，中日關系才會呈現出與其他國家間關系所不同的復雜局面，中日民間感情也才會受歷史和現實等因素的影響而時陰時晴，時遠時近。
　　2012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如果將這40年的中日關系的歷史以20年為一個時間段進行劃分的話，前一個階段中日關系進展比較順利。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中日在政治、經貿和文化等領域的交流與合作不斷擴大。上世紀80年代是中日關系最為平穩的時期，民間感情良好，被稱為中日關系的“蜜月期”。
　　1990年代以來，中日關系的發展曲曲折折，中日民間感情也是時冷時熱。究其根源，其中既有歷史認識問題，又有現實問題。像日本右翼團體和少數政治家否認南京大屠殺、修改歷史教科書、首相參拜靖國神社屬于歷史層面。釣魚島問題和東海油氣田開發與領土、主權和現實問題相關聯。另外，中日兩國在政治制度、意識形態以及宗教、人權等方面均存在差異，特別是90年代以來日本政治呈現保守化傾向，泡沫經濟崩潰后經濟長期低迷、貧富差距加大、老齡化嚴峻等對日本國民心態產生巨大影響。中國經濟的崛起，特別是去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首度超越日本，排名世界第二，中日國力發生歷史性逆轉，這一切似乎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日本民眾對中國的心態。去年9月的釣魚島撞船事件導致中日雙邊關系陷入低谷，民間交流一度停滯，兩國民間感情也經歷了從未有過的冷淡與疏遠。
　　中日邦交正常化以來中日民間關系的發展
　　
　　那么，這次日本大地震能否扭轉中日國民感情脆弱、冷淡和疏遠的態勢？能否成為修復中日關系的契機呢？從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以來中日關系和中日民間交流的情況來看，中日兩國戰略互惠關系的建立和發展、兩國民眾信任感的提升是大勢所趨。。
　　邦交正常化以來，在兩國政府的積極推動下，中日兩國之間訂立的友好條約、交流協定、共同委員會等機制，對于加強兩國人民的相互了解，推動文化、教育、科技、學術等各個領域的交流與合作起到積極作用，保證了兩國民間交流與合作的健康發展，也為拉近中日民間感情提供了制度上的保證。目前，中日民間交流與合作呈現出官民并舉、多渠道、多形式的新局面。民間交流渠道涵蓋政治、經濟、文化、科技、體育等各個方面，交流方式包括代表團互訪、研討座談、考察研修、環保合作、文藝演出、體育競賽、民宿家訪等多種形式。中日兩國涌現出許多友好城市、友好省、友好縣、友好學校、友好港口、友好報社，一些草根民間組織也為中日關系的發展發揮著積極作用。
　　中日邦交正常化以來兩國人員交往不斷擴大。一是中日兩國青年交流不斷加深，兩國的學術團體、大學院校之間的交流不斷擴大。中日兩國留學生人數不斷創下歷史新高，目前在日本的中國大陸留學生有8萬多人；二是在日本生活、工作、經商或赴日研修生數量也屢創新高，目前，在日華僑有70萬人；三是旅游人數龐大，目前中國已成為日本入境游的最大客源市場，日本為促進地方經濟的發展，制定了“觀光立國”戰略，為促進這一戰略的實施，日本已把中國定位為重要市場。
　　中日邦交正常化以來，中日兩國文化交流不斷加強，中日兩國舉辦了各種“文化周”、“文化節”等活動，以“文化周”和“文化節”為載體把本國的歷史、社會、文化知識、音樂、舞蹈等傳統文化傳達給對方，讓雙方國民相互了解，提升親近感。例如，中國在日本的孔子學院不僅為日本人提供學習中文的機會，還積極主動地開展了豐富多彩、各具特色的漢語教學和文化活動，加深了兩國國民之間的相互了解和信任，溝通了感情。日本的動漫、電視劇、游戲廣受中國青少年歡迎，加深了中日青少年之間的感情。
　　
　　中日兩國民間感情正日趨于理性
　　
　　中日民間交流既受中日關系的左右，同時又與官方外交相互促進、互為補充。當中日關系不順利、處于緊張狀態時，民間交流和兩國民間感情勢必受到影響。但同時，諸如領士爭議和主權糾紛等引發雙邊關系惡化時，單純依靠政府解決問題顯得空間不大。另外，對于一些中日間存在的長期性問題，政府在跟蹤和應對上能力也有一些不足。相對于政府關系，民間交流的空間很大，也相對穩定，其中孕育著很大的智慧。在國家之間外交出現問題時，通過非正式渠道的接觸、通過民間進行活動，能夠起到緩沖作用，溝通和疏通國家間關系，增進國民感情。
　　2008年5月四川汶川大地震之前，“毒餃子”事件、奧運圣火在日本傳遞過程中的紛亂等對兩國國民感情造成了很大損害。大地震發生后，日本媒體對災情的報道和跟進客觀而又及時。日本救援隊作為第一支外國救援隊進入災區，其良好表現、優良的素質、敬業精神、專業水平給中國人民留下深刻印象，特別是日本救援隊對遇難者肅穆的默哀儀式感動了中國民眾。震后，日本一些地方的民間組織呼吁民眾向地震災區捐款，日本的超市、連鎖便利店設置了四川地震捐款箱。日本各報紙、門戶網站也都開設了捐款熱線。這些舉動化解了中日兩國民眾心靈上的隔閡，加深了兩國人民相互了解，給中日關系在民間層次的回暖提供了契機。
　　此次日本地震，在日本的中國人將第一手信息通過網絡、微博傳到中國，也將中國人對日本災民的問候傳遞過去。盡管在網絡上不乏極端言論，但中日民間感情越來越趨向于冷靜和客觀。有媒體統計，大多數中國網民贊同政府派遣救援隊和救援物資援助日本。在中國媒體大量報道了日本災民遭遇的生活困境時，不少中國人感同身受，在網絡上留言，慰問日本災民，鼓勵日本人民樹立信心、度過難關。
　　日本大地震之后，中國民眾對日本災民的慰問和關切體現出的自然災害面前同舟共濟、共度難關的國際主義精神以及“救災無國界”的人道主義精神，體現了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相互幫助、相互慰藉和關愛的重要性。這似乎顯示了，邦交正常化至今的中日關系已經不再一味追求“蜜月期的友好”，而是以一種平等互惠的伙伴關系為目標。我們有理由相信，中日兩國民間感情正日趨于理性，中日兩國民眾在此次賑災中培育出的民間感情，有望成為改善中日關系的一種新的動力。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員）
　　■（責編/杜美麗 美編/葉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