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9日17時38分,雷潔瓊在北京溘然長逝,走完了她106載的傳奇人生。她是一位見證了中國百年巨變的老人,也是著名的社會學家、法學家、教育家以及杰出的社會活動家。
作為民主斗士,她創建了中國八大民主黨派之一的中國民主促進會,親歷“下關慘案”,和毛澤東一起商談建國大業,出席開國大典;作為國家領導人,她曾擔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卻始終輕車簡從,從無驕奢之氣,告誡后輩要自食其力。
相對于眾多耀眼的頭銜,她卻最喜歡別人稱自己為“教書匠”。晚年時,她曾如此袒露心聲:“說到底,我只是一個老教師。在所有的稱呼中,我最喜歡教授這個頭銜。我雖然做過一些社會工作,但我—直沒有離開過教師崗位。”
1924年,19歲的雷潔瓊赴美讀書。她并未遵從父親的意愿學習法律或者醫學,而是赴美國南加州大學學習社會學。她的學生、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王思斌說,雷潔瓊之所以學習這個專業,是因為“她學東西就是要學以致用”。
7年后,26歲的雷潔瓊學成回國,在燕京大學執教社會學課程,就此站上講臺。而這一站,就是近80年。她在燕京大學教授兒童福利、婦女與社會、社會服務工作等課程,走上了將社會學中國化的道路。
為了讓學生體會到實地調查的重要性,這位家境殷實的富家小姐經常帶領燕京大學學生到北平的天橋貧民窟、育嬰堂甚至是妓院進行社會調查,了解社會底層生活狀況,還常帶學生去香山慈幼院實習,到河北定縣參加平民教育運動,參加清河實驗。
1935年,日軍入侵華北地區在策動華北各省實行“自治”,而國民黨政府仍奉行不抵抗政策。12月9目,中國共產黨在北平領導了由數千名大中學生參加的抗日救國示威游行。雷潔瓊走出書齋,成為“—二·九”游行隊伍中“唯一的女教授”。
日本投降后,國共兩黨在戰與和的選擇中較量。1945年12月,雷潔瓊和馬敘倫等發起成立中國民主促進會,希望促進國內和平。1946年6月23日,以馬敘倫為團長的上海人民團體代表團,前往南京請愿。請愿代表到達南京下關車站后,即被大批國民黨特務擁于候車室和西餐廳圍攻毆打,馬敘倫、雷潔瓊等人當場被打成重傷,震驚中外。41歲的雷潔瓊作為請愿團中最年輕的代表,被贊譽為“民主斗士”。
]949年1月中旬,雷潔瓊和丈夫嚴景耀受馬敘倫的委托,前往西柏坡中共中央聽在地,與毛澤東徹夜長談。她認為自己“得到一次畢生難忘的馬克思主義思想教育”。隨后,她作為民進的代表參與建國的政治協商會議,并站在天安門城樓見證了開國大典的歷史時刻。
1966年,“文革”爆發,她與丈夫被下放到農村接受勞動改造。直至1972年,她被周恩來親自點名回京,被安排進北大國際政治系。此時,她已67歲。但她在學術道路上的腳步并未就此停歇。1979年,在雷潔瓊的倡議下,北大恢復了社會學系,她出任教授。時任北京市副市長的她依然抽出時間帶研究生,還會逐字逐句認真批閱學生的論文。
熟識她的人總是提起她講課時的“大嗓門”。她年過七旬時給本科生開大課,在沒有擴音器的情況下,每一排學生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全國人大常委會原副委員長許嘉璐對此這樣理解:“她胸懷坦蕩,寬宏大度,一切言行都坦蕩無遺。她說,我不會小聲說話。實際上是說,她沒有不可公開講的一己之私的話。”
雷潔瓊畢生關注教育問題。她曾說:“中國有12億人口,這個龐大的數字意味著一種社會負擔還是社會力量,取決于國民教育的質量與普及程度。”她先后參與了《義務教育法》等國家重大法律的制定,并多次到各地檢查與監督法律落實情況。
89歲時,雷潔瓊在報紙上看到了一篇拖欠教師工資的采訪報道,她為此在《光明日報》發表長篇署名文章指出:“教育發展的希望在教師,要采取切實措施提高教師素質,提高教師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以穩定教師隊伍。”
2003年7月,年近百歲的雷潔瓊談及中國教育問題時曾如是說:“現在似乎什么東西都可以引進,但唯有人的素質不能引進。要想提高人的素質,唯有依靠教育事業的發展。”
令人惋惜的是,這位世紀老人穿越了20世紀的風風雨雨,但直至離世,她也并未留下任何學術傳記,而她縱越百年的無數珍貴記憶也而今隨她遠去。王思斌教授回憶:“我說過幾次(想為她寫學術傳記),還給了提綱,每一次她也不說什么,笑一笑,沒有回復,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