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在先秦春秋之際,甚至在孔子創辦的私學之中,以“禮、樂、射、御、書、數”為主要課程內容的古代教育就以“書學”作為重要的研究內容了。經過秦漢魏晉到唐代,即有專門的“書學”作為國子“六學”之一的專門學校,設置書博士、助教等專門的書學專家從事教學,指導學習者研習書道(包括文字學、史學、修辭學、訓詁、書論等內容及經典)也成為當時專門和時尚的學問。在高層次的文史研究機構弘文館中,也招收“性愛學書”者跟從書學大家歐陽詢、虞世南等研習。在當時方興未艾的科舉制度中,不僅在“身(神形儀表)、言(言談對話)、書(書寫展示)、判(決策判斷)”或“文(作文)、形(外表)、書(書寫)、判(對策)”的人才評判基本標準中有書道的要求,還專門設有憑書道造詣躋身科舉的專門通道——“明書”,與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算并列成為科舉考試的“六科”之一。除了上述“??啤保ɡ谐R幍目婆e考試)外,還有“特科”(多年舉行一次,以某一專長得到朝廷賞識入仕),在古今中外的歷史上,對書道價值的重視,中國可謂特例。
在唐太宗李世民等的推動下,書學逐漸成為“顯學”,不僅有前賢作品的搜集(貞觀6年御府整理鐘繇、王羲之等真跡就達1510卷),還有一系列名家學者積極探索書道的規律、思想及技法,承上啟下地推進了書道研究的發展。自唐以后,關于書道的探索代有經典、人才輩出,形成了中國書道創作、欣賞和研究獨特的文化形態,在世界文明史中具有重要的特色與價值,從下表中可見一斑。
根據以上檢索,從漢代至近代,可以見到的主要書論幾乎都提到書道,并以此做統領論及相關的問題。由此可以斷定,在中國的歷史上,研究、實踐美學、哲學層面的“書道(書統、書理)”是主流和上位的探討,而書法、書藝、筆法,以及意、韻、技法等評價均是處于從屬地位。如《書譜》是歷史上最具典型意義的書道研究論著,幾乎多談及與書寫有關的道、書道、翰墨之道、小道等;元鄭杓、劉友定《衍極》在論書時明確指出“法出于道”,論及了“書道”與“書法”的應然關系;清末包世臣、康有為的書論為當時經典,而其中亦暢言書道,罕言書法。
不可否認,近兩千年的中國書道探索是內容豐富、思想開闊、具有多元傾向的,也就是說中國的書壇是充滿活力和創新精神的,不僅注重傳統,也留意相關文化、甚至國外探索對書道發展的促進,對書道的研究始終處于“與時俱進”的積極狀態之中。
及至當代,書道資源日益豐富,有更多的研究與實踐者涉獵和探討書道的問題,為書道的發展提供了更為豐富和科學的理論與技術支撐。
在當代研究書道的各類著作、論文和讀本中,雖然多數著者均以“書法”為一級概念,但有關“書道”的探索依然沒有停滯,并引進了西方美學、藝術哲學、文化研究等多方面的視角與方法,對書道研究加以豐富和改善。盡管如此,筆者依然認為,相關的研究應該回到書道的本體層面加以展開,使中國的書道傳統得以積極、理智地延續。
除了理論和思想層面的探索而外,技術領域里的進步也使書道研究更有深度。如近年來腦科學的研究也對書道的探索有啟發意義:2008年在首都體育學院,中日學者在運用腦血流測試等腦科學方法研究學習和訓練的相關案例時,將書法也作為典型的案例。當時筆者有幸作為研究者和被試在書寫楷書、隸書和行書的過程中進行了測試。初步分析成果是:在書寫之前和之后,腦功能區血流的狀態相對活躍,而進入正式的書寫過程時腦功能區的血流反而比較平穩。這說明,書寫活動本身需要專注,而這種專注不僅有利于學習和創作,也有利于腦血流的平穩??梢?,在書道實踐與創作中,身心是相對和諧與相互支撐的。因此,注重“道”與身心、技法等的關系有助于今人以現代技術做支持,更全面深入地了解書道的價值。因為,在書道實踐和相關創作的過程中,書寫不僅是學習過程,也可以承載人們的性格、潛能和其他教育的功能。這從一個方面證實了中國先人的設想,為書道的發展提供了生理學、腦科學等方面的支持和依據。
不可否認,書道的研究自從當代被“書法”的探討取代以來,在哲學、美學、文化等層面的研究與探討確實薄弱了,一些借鑒國外相關理論的研究也往往用演繹的方法,以中國書道的資源加以填充和說明,難以真正深入地挖掘和領會這一豐富、開闊領域的無窮寶藏。為此,我們需要在梳理書道源流、深入研究書道思想的基礎上,依托“書道”本元展開多元化的研究與實踐,為中國書道的復興與發展提供更科學、更適宜、更具創新潛力的思想資源和精神支撐。
(作者單位: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
(責任編輯:劉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