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現代中國文壇,出現過著名的“三條河”,即:“大河”石天河(周天哲,湖南長沙人,1924年生),“小河”流沙河(余勛坦,四川金堂人,1931年生),“新河”二月河(凌解放,河南南陽人,1946年生)。1957年被打成右派的大、小兩“河”,當時分別擔任四川《星星》詩刊的執行編輯和編輯。由于在反右運動中,大、小兩“河”曾被毛主席點名,因而很快聞名全國。至于二月河,則不但年紀較輕,且是在1988年出版《康熙大帝》一書才聲名鵲起的,所以算是一條“新河”。
這三條“河”中的“大河”,就是現在重慶文理學院的著名作家、詩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石天河教授。他于1948年在南京投入地下革命斗爭,1949年迎來解放,曾任《南京日報》、《中國日報》及《川南日報》記者、編輯,四川文聯理論批評組長。他先后發表了大量詩文,包括《少年石匠》、《無孽龍》、《復活的歌》等長篇詩作;轟動一時的川劇《望娘灘》,就是根據他的《無孽龍》改編的。1956年10月四川《星星》詩刊創刊時,石天河出任執行編輯。在1957年的反右運動中,他因敢于說真話而且拒不認“罪”,從而被打成“極右分子”,遭受了長達二十年的牢獄之災。1980年落實政策,洗清他的冤情,調入江津師專(現重慶文理學院),當時任中文系副教授。1985年離休。
2009年6月下旬,在重慶文理學院紅河校區,我見到了這位大名鼎鼎的石天河先生。他已八十五歲,個子不高,有些消瘦,但他目光灼灼,精神奕奕,反應敏銳,談笑風生。在推心置腹的交談中,我發現石天河先生學識淵博,卓爾不群,豁達開朗,平易近人,這些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心靈,我感到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石天河先生有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他的夫人袁珍琴現年五十二歲,是重慶文理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她在我心目中顯得秀麗端莊,舉止不凡。1982年春節,她不顧各種非議,沖破重重阻力,毅然與受盡磨難、孑然一身的石天河結婚,不愧是一位了不起的、意志堅強的奇女子!在石天河先生的長期熏陶和她自己的努力下,袁老師具備了扎實的文學功底,教學水平不斷提高。她還經常應邀在電視臺講解文學經典,并獲得一致好評。在家里,袁老師又是一家之主,大小事情由她安排。二十六歲的周獨奇,是石天河夫婦的獨子,也是他倆的掌上明珠,在學校黨委宣傳部工作。天河伉儷夫唱婦隨,相濡以沫;一家人父慈、母愛、子孝,生活美滿,其樂融融。
2002年8月,天河先生的大作《石天河文集》出版發行,是他一生中最值得慶幸的一件大事;這一百七十萬字的煌煌巨著,囊括了他近二十年的學術結晶。第一卷《復活的歌》為新、舊體詩;第二卷《野果文存》為雜文、隨筆;第三卷《劫后文心錄》為文學評論;第四卷是專著,題名《廣場詩學》。文集的開頭,他用一首詩道出了“石天河”筆名的含義:
我生如隕石,磊落到人間。
風雨憑陵夜,流光灼大荒。
我心有長句,耿耿似天河。
哭為千載哭,歌為萬里歌。
此外,他寫的三十八萬字的回憶錄《逝川憶語——“星星”詩禍親歷記》已經脫稿。這部回憶錄共有三十章,他引用了大量歷史資料和真憑實據,再現了五十二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反右運動,揭露了四川文聯和文化界各種人物的恩怨情仇,真實敘述了他因為堅持真理、遭人陷害而蒙冤受屈的悲慘經歷。筆者一鼓作氣地讀完這本字字血淚的回憶錄后,心潮澎湃,思緒萬千,對這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強詩人肅然起敬。回憶錄的“開場詩”寫道:
噩夢驚回憶逝川,一行一字一潸然。
春風未識花先碎,星火方燃雪暗天。
屢見英華淪恨海,敢憑枯墨著遺篇。
更闌輾轉難嘏寐,舊日梟聲到枕邊。
筆者提及在反右運動中,他的同事、《星星》詩刊編輯流沙河對他的打擊時,他卻一笑置之,認為那都是形勢所迫,不能只怪流沙河。當我拿出流沙河的近照給他看時,他竟然認不得照片上的人是誰了!
他每天仍然堅持埋頭寫作,用詩文表達對祖國的熱愛,并盡力讓優秀的詩歌文化遺產發揚光大。他關心國家的發展進步,同情處境艱難的弱勢群體,看不慣社會上的不正之風——“文如其人”,這些風范都可從他的詩文中反映出來。
他除了與國內知名作家多有聯系外,還和本土作家夏明宇(韓青)、鐘代華等交往甚篤。他在網上收發電子郵件,建立自己的博客,與學術界的同仁交流,各抒己見,探索創新。他家里藏書數千冊,2008年被評為重慶市首屆“十佳讀書人”。2010年10月,他的三口之家又榮獲重慶市“十佳書香家庭”稱號。具有六十年黨齡的石天河,還不忘參加黨的組織生活。石天河先生韜光養晦,處事低調,淡泊名利,知足常樂,成天都坐在電腦前忙碌不休。除了偶爾參加像“衛星湖筆會”之類的活動外,從來不愿拋頭露面。他習慣于過默默無聞、悠閑安靜、平凡而充實的生活。
2009年9月,重慶文理學院夏明宇(韓青)教授的《渝西民間歌謠研究》出版,石天河先生熱情地為該書寫了長篇序言:《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要務與要義》,為夏明宇老師的新作增色不少。
2009年8月初,石天河偕夫人和兒子回到闊別七十一年的湖南長沙老家。然而隨著歲月消逝,時過境遷,大有“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之感。不過他還是在魂牽夢縈的老家,見到了九十二歲的干姐(老鄰居,天河母親的干女兒),也算有了點尋親的收獲。在長沙,石天河與慕名而來的詩友們談詩論賦,解惑答疑,討論了“詩歌的精神如何重建”;《長沙晚報》還用半版篇幅作了專題報道。在十天的行程中,他還游覽了岳陽樓和張家界等桑梓名勝古跡。
石天河先生頗精棋藝,略嗜煙酒。每天早晨,他會在校園里散步鍛煉,做自己編的體操,活動四肢。天河老人有著崇高的抱負、良好的品德、樂觀的心態,更因為有一個幸福溫馨的小家庭,使得他老當益壯,文章更像庾信一樣愈老愈健,這讓我感到十分欣慰。石天河先生在重慶文理學院星湖校區也有一套居所;那里的湖光山色令人眷念,他特別喜歡呼吸星湖的清新空氣,因而在那里長住不舍。2010年夏天,愛人袁珍琴出差遭遇車禍,八十六歲的石天河來回奔波于醫院與學校之間達兩個多月,其堅強意志可見一斑。
在初次訪問結束時,石天河先生的公子周獨奇給我們攝影留念。老先生還捧出他親筆簽名的《石天河文集》贈送給我。這幾個月來,我不時去拜望這位我所崇敬的老作家,我倆又常在電腦上交流、溝通,我們也成了好朋友。去年春節期間,永川的區委書記、區長等領導還專程看望石天河先生,永川人民時常惦記著這位著名的文化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