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延平,臺灣最著名的商業導演,名頭卻并不比侯孝賢,楊德昌響。后面兩位才是臺灣電影的標簽。
朱延平,近年來中國內地電影賀歲片的積極參與者,但影響力卻并不如馮小剛,張藝謀,陳凱歌的大。
寫出如上兩段話,對朱延平來說,有點兒殘酷,但確是事實。好在,他從來沒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他不和人做比較,他老老實實拍他的商業電影,這一堅持,就是三十年。
若干年前,當電影院還沒有風行,DVD伴隨我們的青春時,細細回想,朱延平的電影竟然也是陪著我們長大的,這句話多老土啊,但的確是,那些《烏龍院》,那些《逃學外傳》,《逃學戰警》,《旋風小子》,《七匹狼》等等,這些搞笑的影片,在那些昏暗的,擁擠的DVD放映室,激蕩起多少笑聲,打發過多少無聊時光啊!
這幾年,《一石二鳥》,《大灌籃》,《刺陵》,《大笑江湖》等影片在電影院院線放映,期待能分得賀歲片一杯羹時,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導演欄那一行的名字?
他的作品沒有馮氏一貫的幽默,也沒有陳凱歌的厚重,更不及張藝謀狂轟亂炸的宣傳,可是他就那么一直堅持著堅持著,就像長跑,堅持到最后,不見得是第一,人們也會注意到他跋涉的背影。
朱延平,對大陸觀眾來說,已經不陌生。
十八年,情非得已拍爛片
朱延平的入行經歷是娛樂圈盛行的橋段,因為仰慕一個女星,在上大學階段扔下書包去做臨時演員,偶像沒能看見,卻裝了一個多小時的死尸。女星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俠女徐楓。死尸裝的很認真,被當時的導演林光真欣賞,請他做場記,從此入行,多年后,他和徐楓成為朋友,說起這件事,一干人大笑不止。
朱延平的電影也是以喜劇為主打。在文藝腔調流行的臺灣,人們似乎更愿意尊重侯孝賢,楊德昌這類小眾的文藝片的導演,朱延平卻一直堅持商業路線。這其中,部分是自己的選擇,部分確是情非得已。
場記,副導演,再至導演,1980年,朱延平才第一次坐上導演椅,一部低成本制作的情景喜劇《小丑》意外地得到千萬臺幣票房,鋪下了朱延平賣座導演之路的第一塊磚,同時也帶出了臺灣當年最賣座的演員“許不了”。他曾多次感嘆許不了的喜劇功力,只要有他觀眾就搶票進場。隨后,朱延平與許不了這對喜劇搭檔開始了往后十多部系列電影合作,《大人物》、《天生一對》、《紅粉兵團》、《迷你特攻隊》,這些電影為當時的臺灣電影市場帶來了一股喜劇旋風。
而兩位制造喜劇的人的命運卻是悲劇,許不了紅了三年后死了,是被黑社會逼著拍片,打嗎啡過量致死。這是現實版的黑社會,導演朱延平也難逃噩運,他被黑社會挾持著一部又一部地拍片子,成為黑社會的造錢機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在香港和臺灣,電影最紅火時投資電影也成為了黑道勢力的賺錢途徑。大部份的賣座電影都幾乎是黑金投資,電影工作者變相成了為黑道打工。
除了喜劇片,朱延平還涉足軍教片、女性動作電影、文藝悲劇、藝術電影等,1989年拍出臺灣首部青春偶像電影《七匹狼》。這部電影是很多日后紅遍兩岸三地的歌手銀幕處男作:如王杰,張雨生,星星月亮太陽,東方快車,和邰正宵。王杰、張雨生日后大紅大紫都感激此片為他們打開了一片新天地。
朱延平可能是最多產的電影導演之一,有時,為了趕工,有一年導過八部電影的經歷,提及這些電影的名字,連他本人都很陌生,因為片子實在是拍得太多了,他也因此獲得了“爛片之王”的稱號。這些,與他受黑社會的挾持不無關系。但是,他也是有著內心追求的導演,1990年,他拍出了至今最為人贊頌的電影《異域》。
《異域》的作者是臺灣文學大家柏楊。柏楊云行到泰國北部,發現了一大批國民黨軍人因國共戰敗后未能及時逃到臺灣,被迫進泰國北部,做當地的開荒牛。柏楊寫出了這段歷史,很多人看得流淚,而柏楊亦因而被關進牢,直到柏楊被釋放出來,這段歷史才在香港多份雜志出現。朱延平做資料搜集時,才知道這批中國人有些窮困無比,連吃也不夠,有些被迫販毒,這群人為生存,要對抗緬甸及泰國方面的襲擊,所以他們隨時帶著妻兒子女打仗。他們是世上最兇狠的不怕死戰士,因為他們已輸無可輸,打仗的唯一目的,只是為求生存。這批人對臺灣政府充滿了恨意,他們當年為國民黨出生入死,卻一次又一次的被出賣,淪落至現在只為生存而掙扎,他們有些甚至是黃埔軍校的高級軍官,真實的材料感動了朱延平,他很想拍出來這部片子,但當時黑道投資人并不看好這部片子的賺錢能力,朱延平答應再拍一部賣座喜劇電影才得以操刀拍攝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云集柯俊雄,谷峰,劉德華,郎雄,斯琴高娃等大腕,此片一上映哄動臺灣。當羅大佑那首名曲《亞細亞的孤兒》在影院響起時,許多老兵被感動的痛哭流涕,臺灣影人稱這是臺灣電影史上一道難忘的風景線。
但是他這部片子在臺灣金馬獎上卻顆粒無收。其中主要的原因是朱延平是眾所周知的商業片導演,當時評獎人的口味更愿意選擇文藝片。這一次,也給朱延平帶來不少打擊,從此,他更加專注于商業片。漸漸地,臺灣電影市場徹底萎縮,黑道大哥再也不逼朱延平拍片,因為他們都改行炒股票去了,“沒有錢賺的地方是不會有黑社會的”。朱延平終于可以隨心所欲的拍片,市場卻沒有了。
臺灣王晶的電影堅持
朱延平除卻擁有爛片之王的稱號外,還有“臺灣王晶”的綽號,王晶,也常常被人稱為“香港朱延平”,兩人的路線大致相同,都是喜劇片,商業劇一路到底。多年銀幕的PK,也讓兩人成為了好朋友,惺惺相惜。
“我和王晶是好朋友,我們同樣認為電影是我們的職業,嚴格地說,我們應該算是電影的公務員吧。我們和那些三五年拍一部電影的大導演們不一樣,反正電影應該是多元化的,必須有各種不同種類的電影,所以我們在電影這行業中,只是在扮演著我們該扮演的角色而已。”兩人曾經在2007年金馬獎頒獎典禮的一段話也成為那一年電影節中最有趣的一個環節,那一晚,當兩人一起站在頒獎嘉賓的位置上時,互相打趣便開始了:
王晶:“老朱啊,別人都說我們拍商業片一樣厲害,那為什么說我是東方不敗,卻說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呢?是不是和長相有關系?我知道我長得較英俊!”
朱延平:“這個我知道,不是和長相有關系,而是和能力有關系!蟑螂繁殖能力強,而東方不敗是個太監!”臺上兩人詞鋒相對,臺下笑翻一片。
做商業片,便要先想到市場號召力,這就意味著拍片子要找名人,相比,現在內地電影動輒就是那幾個熟悉的面孔在大屏幕上晃來晃去,香港和臺灣早在十年前就開始用這招了。
明星的時間寶貴,大都是對著空氣拍的,對手戲時一般找不到人。說起程小東,朱延平說:“那個時候香港的電影都是這樣拍的。跟演員的溝通都不必了,也沒有時間跟你溝通。連動作指導程小東都一樣,他只給《九尾狐與飛天貓》做武指14天,剩下是他徒弟拍,14天是一個開場,中間打一場,最后大決戰,就三場戲,他拿很高的酬勞,14天拍不完就沒了。我第一次跟他合作,他一來就先讓徒弟馬玉成吊鋼絲,自己跑屋里睡覺。我一想,在這里打呼嚕那么貴,怎么行?但是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
在那樣瘋狂趕工的年代里,香港和臺灣的電影逐漸沒落了,一方面是粗制濫造的片子太多,傷了大眾的口味,另一方面,好萊塢片子大量涌進來,擠壓得本土片子根本沒有還擊之力。2001年,臺灣加入WTO(世界貿易組織),取消外片58個拷貝限制以及電影院放映外片的相關限制,這同時也宣告了臺灣向好萊塢全面敞開懷抱。臺灣電影市場果如當初預料,成為好萊塢的托拉斯壟斷市場。朱延平的新片上映,經理朋友只能將他的海報貼到影院電梯的地上,朱延平調侃:“如果有個觀眾坐電梯時正好鞋帶松了,彎腰系鞋帶的話,可能會看到我的電影海報。”
進軍內地賀歲片
2000年后,朱延平盡管還有作品問世,但票房已經急劇下滑。來自維基百科的一個數據是,2004年他導演的電影《人不是我殺的》,創下臺北市總票房僅有2280元新臺幣的最低紀錄,換算當時臺灣電影票價,約僅有10人左右觀看。2005年的電影《一石二鳥》,創下臺北市首周票房只有13830元新臺幣的紀錄,換算當時臺灣電影票價,約僅有58人觀看,但內地票房開出6000萬新臺幣的紅盤。
這也是朱延平瞄準內地市場的一個主要因素,內地市場人口基數大,做電影不能忽略了內地觀眾,這是朱延平近幾年來頻頻參與內地賀歲片競爭的主因。
2005年,他帶來了由臺灣搞笑天王吳宗憲主演的《一石二鳥》,盡管有超級無敵爛片之稱,但在內地,也有了不錯了市場回報,這讓朱延平意識到,內地市場是一個巨大的吸引力。
2008年2月7日,朱延平籌備了幾年的奇幻體育動作片《大灌籃》上映,這部電影陣容龐大,主演是周杰倫、蔡卓妍,雖然劇情有些狗血,很多細節也經不起推敲,但好在整部電影的敘事還算流暢,畫面和特效都算是制作精良,影片最終在內地收入票房1個億,這部作品讓朱延平再度迎來事業第二春。
2009年12月9日,朱延平再度攜手周杰倫拍攝的《刺陵》就沒有很好的效果,影片中雖然也匯集了苗圃、林志玲等明星,但一是由于影片整體的劇情出現很多漏洞,二是因為電影的檔期選的不好,只比張藝謀的《三槍拍案驚奇》早一天上映,從而導致沒有了足夠的放映空間,《刺陵》最終在內地市場收入近7000萬元票房,
2010年12月3日,《大笑江湖》內地上映,領跑賀歲片,只比陳凱歌的《趙氏孤兒》提前了一天。這部匯集了趙本山,小沈陽的等眾多搞笑大腕的電影中,延續了朱延平的搞笑風格。如今,這部電影輕松過億,也給朱延平的賀歲之旅打了一劑強心劑。他不玩深沉,不裝高尚,他只是娛樂行業的從業者。他負責帶給觀眾笑聲,他也負責為投資商賺錢。當臺灣導演也來到中國參與賀歲檔的爭奪后,我們有理由相信去往電影院的選擇又多了一個。朱延平流行文化的過客也好,電影的公務員也好,我們只需要捧著爆米花坐在電影院隨著電影一起笑便好。
責任編輯 劉之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