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人為什么創新不起來?這個問題我們問過無數次,卻始終沒有得到答案。然而,中國社會的精英階層出于擔當和良知,從來沒有停止過對這一問題的思考。被譽為“當代最具批判與反思精神的管理學家”的肖知興教授,最近在新著《中國人為什么創新不起來》中給出了他的答案。
在書中,肖復興提出,中國歷史上最具創新精神的時代有三:一是春秋戰國,一是魏晉南北朝,一是民國。春秋時代百家爭鳴自不消說,魏晉時期出現過書法《蘭亭序》、文論《文心雕龍》、文選《昭明太子文選》、數學家祖沖之,民國年間則是貫通中西的大師輩出。我們細細琢磨這三個時代,會發現一個微妙的特點,它們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一統”格局,相反,都是八方割據、群雄逐鹿的時代。
千里之遙的歐洲是怎樣的情形呢?相較來看,歐洲的面積和中國差不多,卻四分五裂成數十個國家,可偏偏在這片土地上孕育了人類的現代科學和現代文明。按照中國人的邏輯,那么多國家,那么多民族,關系錯綜復雜,且交通不便,這樣的格局極不利于調配資源“干大事”,怎么可能領導世界風潮呢?然而恰恰是這樣“惡劣”的環境,成全了歐洲人的創新之夢。國與國之間的激烈競爭,迫使每一個國家尋求自己獨特的生存之道。“太暖和、太舒服的環境是不容易產生有創造力、有競爭力的文明的。”
話說回來,若說歐洲人完全沒有“統一”亦不正確,他們有整齊的信仰——上帝。所以,在各自力求創新的過程中,歐洲人總能找到契合點。而這又是創意之所以能付諸實踐的關鍵所在——在共同的信仰機制下,人與人之間建立了“信任”。
客觀地說,中國人其實是非常具有創意的一群人,但是因為缺乏信仰,人與人之間重重提防,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這些話正反映了中國人對他人不信任的心理。
創意要在激烈的碰撞中才能發光發亮。而中國人往往是好點子爛在肚子里,從生到滅,只有自己知道。筆者就曾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我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創意,最后成功了,利益要怎么劃分呢?”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思維,不是想著如何把事情做好,而是首先想到事成之后如何瓜分利益。他不知道,分享創意才有可能成功,成功之后才有瓜分利益的可能性;如果任憑創意荒廢,連瓜分利益的可能性都沒有。
當然,光是有創意,還談不上創新。創意只是一個開頭,要走到創新的結果上,還需要諸多機緣的配合。歐洲工商管理學院的羅納德·博特提出的“結構洞”理論,是創意轉化為創新過程中至關重要的因素。“結構洞”理論的核心思想是,經紀人通過聯系不同的社會群體,控制結構洞,創造出各種利潤豐厚、影響深遠的機會。也就是說,一個創新者必須掌握融合各種資源的能力,才能把一個創意變成創新,并最終創利。
在任何一個團體里,人際關系、行業關系都是錯綜復雜的,只有那些善于整合不同資源的人能最終勝出;相反,閉門造車的人只能把自己逼入死胡同。最典型的例子是大學者陳寅恪的留學經歷。陳先生在外國留學16年之久,輾轉德國、美國、挪威、瑞士、法國等國家,什么課都聽,什么書都看,只講學問不講學位,雖然沒有拿到任何學位,卻最終成為學貫中西的大學者,被稱為“教授之教授”,他為柳如是一人所作的傳記,簡直就是一部明朝社會百科全書——這就是創新。
最后,讓我們回到這個老大難話題:中國人為什么創新不起來?國學大師熊十力曾在《新唯識論》中提出:“有依人者,始有宰制此依者;有奴于人者,始有鞭笞此奴者。至治惡可得乎?吾國人今日所急需要,思想獨立,學術獨立,精神獨立,一切依自不依他,高視闊步,而游乎廣天博地之間,空諸倚傍,自誠自明。以此自樹,將為世界文化開發新生命,豈唯自救而已哉?”由此可見,缺少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沒有人能創新得起來,那么,究竟怎樣做才能“創新”呢?肖知興教授在書的末尾用一個字給中國的“創新之路”指明了方向,那就是《論語》開篇的第一個字:“學”。不是亦步亦趨地盲從,而是虛心、謙和、理智、寬容地學習別人的長處。
責任編輯 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