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從國內還是國際形式看,未成年人犯罪都成逐步上升態勢,刑罰制訂目的的合理性及有效性正在經受嚴峻考驗。
一、我國未成年人刑事法律制度的尷尬處境
我國的刑事法律在對待未成年人犯罪上似乎就采用了上面維納所述的相互不一致的做法。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38條規定:“對于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44條也做了相同的規定。即刑罰的目的主要在于教育,其次才是懲罰。《刑法》雖然未對刑罰的目的做出明確直接的界定,但《刑法》第1條規定刑法的目的就是懲罰犯罪,保護人民,而刑罰是刑法必不可缺的組成部分,同時也是實現刑法目的的首要手段。可見我國《刑法》中規定的刑罰主要目的在于懲罰,而不是教育。
雖然刑法的精神可以做出另外不同的假設,但是語言的歧義已經使我們陷入爭論之中。一方面是以《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為代表的社會派對未成年人犯罪抱有博大、寬容、同情之心:另一方面。是以嚴格堅持《刑法》罪刑相一致原則為代表的“法制派”,對未成年人犯罪抱持嚴厲管束的態度。我們不能保證,同一個未成年會在刑事訴訟的不同階段都受到同樣的對待:也不能保證,各個地區的司法實踐會保持高度一致:或者相同的司法官員在每一起未成年犯罪案件中能夠保持一致的態度。現行未成年人刑法制度在矛盾中受到質疑與動搖。
二、對未成年人犯罪刑罰目的反思
對于擁有完全理性的成年人而言,刑罰是報應與預防雙重目的的完整體現。其中報應是刑罰的基本目的,刑罰目的的正當性從報應中得到證明:預防是作為理性的人在實現刑罰的報應目的時,從刑罰的功能屬性中找到的控制社會的一種方法所要達到的另一重要目的。在現有的刑法框架內。所有的犯罪都應受到懲罰,不能夠法外開恩,哪怕是未成年人。不能夠因為是未成年人犯罪,就降低刑法的適用標準。這是對刑法罪刑相適應、罪刑均衡原則的嚴重違反。溫室培養出來的花朵不會有很強的生命力。我們教育未成年人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把其培養成能夠對自己依據自主理性做出的行為承擔責任的人。但是。筆者卻對未成年人適用刑罰的依據產生懷疑。
不管是把法律看做是一種社會契約,或者是國家意志的產物,其都是以具備完全理性的個人為前提來適用的。我們社會的主體是30-60歲年齡階段的群體,他們是這個社會的管理者和推動者。各項社會制度的制訂,他們是最為實際的操作者,尤其象刑法這樣的國家基本部門法。這樣,法律制度所要維護的社會秩序。便主要是這個群體認為需要維護的社會秩序:刑罰所要采取的懲罰手段,便主要是這個群體認為最適應這個群體的懲罰手段。
我國刑法規定的未成年人承擔刑事責任年齡階段在14-18周歲之間,未滿18周歲被認定為不具有完全的受刑能力,其中未滿16周歲又被推定為不具有完全的犯罪能力。而我國憲法規定,只有年滿18周歲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才享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也才享有完整的政治權利。政治權利不像一些民事權利可以由監護人代理。也就是說,只有年滿18周歲,他們才能享有對適用于他們的刑法表達自己的有法律效力意見的權利,在此之前,他們只能被視為未成年人。被視為不具備完全理性的人。不管一個未成年人實際上是否已經具備享有完整政治權利的智力和精神條件,但法律的制定者怎么能夠要求“已經推定”不具備完全理性的個人作為他們制訂法律的適用對象呢?未成年人只能作為這一項甚至可能對他們終生產生巨大影響的法律的被動承受者。一個未成年人侵犯另一個未成年人或成年人的利益,在我們看來,就如同兩個小孩子打架。或者一個小孩和一個成年人打架一樣,如果我們用與對4ebeb579ee87297601d7726f843f1cd4待我們自己一樣的方法去對待小孩,對于他們來講,是一種很大的不公平。
如果我們對未成年人適用刑法的合理性產生懷疑,那么就遑論對未成年人出于報應亦或預防的目的去適用刑罰了。刑法是規定國家與具備完全受刑能力的責任人之間關系的,刑罰只能適用于具備完全受刑能力的人,而不能適用于未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我們必須找到另外的解決根據,而不是刑法。
三、未成年人嚴重危害社會行為的非刑罰處置思考
未成年人畢竟是這個社會生活的主體,對于未成年人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不能坐視不理。一方面,成年人出于維護自己生活的社會秩序的需要,對于未成年人的嚴重危害行為,享有自然的、排除妨害的權利。另一方面,未成年人是這個社會未來的主體。作為人類繁衍延續的本能需要。進而倫理需要,成年人負有教育未成年人的責任和義務,由這種義務對應產生出來對未成年人的教育權;作為教育手段,也可派生出懲戒權。基于排除妨害權和教育懲戒權,同時也是基于這樣的目的,我們應該制訂《排除未成年人危害社會行為法》來代替并擴充原來《刑法》中規定的未成年人犯罪。同時制訂獨立的《未成年人危害社會行為處置程序法》來規范相應的訴訟行為,并把原來《刑事訴訟法》中相應的規定予以剝離。
對于《排除未成年人危害社會行為法》的內容,可以由兩個基本部分組成:一是對未成年人嚴重危害社會行為進行界定,相當于在《刑法》中規定什么是犯罪,但是并無犯罪之名,而只是“危害社會行為”,包括原來的未成年人犯罪,也包括治安違法行為;二是對不同的危害行為,制定不同的(非刑罰化)處置措施。可以采取諸如強制隔離的少年管教(不再具有刑罰意義)、短期禁閉、強制勞動、社區矯正、賠償(只能由未成年人現在或以后承擔)、感化等措施。其中對于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如殺人、爆炸等。著重在于排除妨害,然后是教育懲戒,對其只能予以隔離管教;對于一般的違法行為。著重在于教育。輔以必要的懲戒,可以采取強制勞動、社區矯正等緩和的處置措施。針對愈來愈低齡化的未成年人違法行為,可以考慮把承擔“處置責任年齡”界限適當降低到12、13歲,上限與《刑法》承擔完全刑事責任年齡下限18周歲(而非16周歲)的規定相銜接。立法者應當賦予司法者能夠采取盡可能體現人性化考慮的處置措施的自由裁量權,以適用未成年人千變萬化的不同境遇。
對于《未成年人危害社會行為處置程序法》應當突出其與成年人強制措施的不同之處,如措施輕緩化,盡量不采取審前羈押的措施,在審理過程中,突出監護人及其他社會組織的參與程度,廣泛聽取各方面意見。處置執行時的社會化、人性化、非歧視化;處置完畢后的檔案封存、前科消滅等。
配合上述基本法律實施,還要制定一套完整的未成年人司法制度,培養一批諳熟未成年人法律制度、未成年人心理學、教育學、社會學的司法人員,建立起能夠擔當執行未成年人處置的場所機構。如少管所、禁閉室、矯正社區等。
我國現有3.85億18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對于占全國總人口1/4的龐大群體,依靠成年人主要為成年人設立的《刑法》對他們的危險行為進行捉襟見肘的調整,實在勉為其難。一部目的相互矛盾的《刑法》實施所產生的效果只能使《刑法》目的的實現裹足不前,并對《刑法》的權威性、現有司法體制、刑法理論產生實在的威脅和破壞。如果我們不能同時完成這么多任務,不能夠找到在同一部法律里“正確調節他們的方法”,我們就不妨多立幾部法律,來分別實現它們各自的目的。一套完善的未成年人司法制度必將對未成年人的教育與培養、對犯罪的消除與預防產生積極而深遠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