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案推進:中國法治建設的必由之路

　　【摘要】政府推進模式符合我國法治建設初期的基本國情，在這一模式推動下的中國法治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發展和政治文明的推進，政府推進模式的缺陷已越來越明顯。在法治實踐中逐漸形成的逐案推進的法治現代化路徑的巨大生命力卻日益彰顯，必然會成為新時期我國法治建設的新模式。
　　【關鍵詞】法治建設 政府推進模式 逐案推進模式
　　
　　自從1996年明確提出依法治國以來，在政府的強力推動下，我國的法治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然而，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發展和政治文明的推進，這種由政府推動、自上而下、先立法后執行的法治建設模式在現階段已經表現出越來越多的缺陷、帶來了越來越多的問題。與此同時，在我國法治建設中已經逐步形成了另一種法治建設的模式——逐案推進模式。
　　逐案推進模式的內涵及特點
　　逐案推進模式與“政府推進型”或“市場推進型”法治建設模式不同，也不同于“自然演進型”的法治道路。它指的是通過實現個案，特別是典型案件的公正處理，以及依靠從個案中吸取的經驗和教訓逐步推動法制改良，并逐漸完成法治現代化的一種法治建設路徑。與其他幾種法治推進模式和相比，逐案推進模式有以下五個特點：
　　一是法治建設的動力主要來自于法律實踐參與者的博弈。國家上層建筑雖然還是法治建設不可替代的重要動力，但國家和政府的角色應該主要是“積極的回應者”而不是“主動的推動者”。而一個個案件、事件的各方參與者為了自身利益而實施的各種行為才是主要的推動力量。
　　二是法治具體內容的非預設性。在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這一總體目標的前提下，法治建設的具體內容及實現時間都不再是人為預設的，而更多是由一些看似偶然的事件客觀推動的結果。
　　三是法治建設的方法更多表現為依法建設。在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律體系已經初步建立的背景下，法治建設的主要內容不再是改變舊規則、建立新規則，而是落實、完善既有規則。因此，法治建設不再是摸著石頭過河，而是在現有的法律框架和體系下依法推進政治、經濟、文化等各項事業。
　　四是法治建設進度的循序漸進性。在政府推進模式下，為了盡快實現既定法治目標，法治建設往往是按照時間表快速推進的。截至2010年底，我國就已經形成了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這其中有200多部法律都是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制定的。法治建設初期的這種立法速度實為舉世罕見，堪稱世界立法史上的奇跡。但是，在法治建設的主要任務已不再是立法的情況下，其建設的速度自然需要合理地放慢節奏，需要循序漸進地推進。
　　五是法治建設的著眼點在于具體的案件、事件，而不再是宏大的制度設計。在政府推進模式下，法治建設的著眼點在于總體目標、基本原則和基本框架等重大制度的設計和構建。而在逐案推進模式下，其著眼點在于實現個案的公正，在于通過個案使制度得到執行和改良。
　　從政府推進模式轉變為逐案推進模式的必然性
　　在我國法治建設的初期，由于傳統法治資源的貧乏，支撐法治建設的市場經濟體制還沒有建立，再加上來自于國內外的巨大的社會法治化壓力要求我們在較短時間內取得法治建設的成效，因此我國當時選擇政府推進型的法治建設模式是歷史的必然，但是政府推進模式已經越來越不符合我國的基本國情，我國的法治建設到了必須要轉變模式的時候。
　　第一、我國的經濟狀況與法治建設初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就經濟總量來說，已經躍居世界第二；就經濟體制而言，市場經濟體制也已經確立。市場經濟體制下利益主體的多元化和經濟本身的復雜化都使得政府很難全面準確地了解相關信息來主動推動法治，政府主管主導的立法很可能因違背市場的邏輯而在實踐中難以實施，《反壟斷法》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例子。而在逐案推進模式下，法治建設的著眼點在于個案的公正處理。這不僅為市場經濟提供了其賴以生存的規則，而且因為案件的各方參與者表達觀點的積極性和全面性，使得政府更容易透過這些案例所反映的準確信息，尤其是其中所反映出來的社會活動中的習慣、慣例、傳統和訴求，來完善或改良法律。
　　第二、我國政治文明的進程也要求轉變法治建設的模式。《憲法》、《立法法》、《監督法》、《選舉法》等法律已經為憲政制度確立了基本的法律框架，而政治文明的進一步發展要求進一步理順國家權力和公民權利的關系，要求政府權力特別是地方政府的權力得到必要和有效的制約。在政府推動模式下，這一切都很難實現。但在逐案推進模式下，政府在法治建設中的角色更多是回應性而不是主動性的，政府的任務主要是依照法律回應民眾在個案中的具體訴求，并通過處理個案的經驗來回應民眾改良法律的訴求。
　　第三、政府推進模式已經在實踐中暴露出越來越明顯的缺陷。首先是政府主導下的部分立法的質量不高，內容不夠科學、操作性差，導致很多法律并不能得到很好地執行和遵守；其次是地方政府推動法治建設的意愿并不強烈，在他們眼中，經濟發展幾乎是唯一重要的事項，而法制則是他們超常規發展的絆腳石，因此他們更愿意以對策來對抗法制，而不是主動推動真正的法治。關于這一點，在國有土地上房屋的征收、政府融資、環境保護、食品安全監管等領域都表現得非常明顯。此外，在政府推進模式下，政府的權力缺乏監督，大量違法腐敗現象滋生蔓延，法律的公信力越來越低，對進一步推動法治建設帶來不小的負面影響。
　　第四、逐案推進模式在實踐中已經逐漸表現出其強大的生命力。在我國近些年的法治建設中，逐案推進模式已經逐漸形成，孫志剛案件推動收容審查制度的改革，唐福珍等案推動拆遷制度的改革，佘祥林、趙作海等案推動刑事訴訟制度的改革，“三鹿奶粉事件”推動食品安全監管制度的改革都屬于典型的例子。而且這種模式一經出現，就因其符合市場經濟條件下民眾權利意識高漲和人民政府以為人民服務為宗旨這兩大基本的時代特征，而顯示出勃勃的生機。
　　從政府推進模式向逐案推進模式的轉變
　　從政府推進模式轉變為逐案推進模式是由我國法治建設自身規律決定的，是一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必然趨勢，如果我們順應這一趨勢，采取積極的措施引導，將有利于我國法治建設更加平穩、快速的發展。
　　首先，應將法治建設的重心從立法領域轉到司法和執法領域。我國法治建設現階段面臨的主要問題不是無法可依，而是有法不依。權力機關應更多發揮監督功能而不是立法功能，應通過強化對司法和行政機關的監督，促使司法機關公正辦案、行政機關依法行政。司法機關和行政機關則更應淡化其制定規則的角色，而回歸到遵守規則的角色。
　　其次，執政黨和政府要遵循市場經濟的規律，繼續推動市場經濟的發展。在加強和改進宏觀調控的同時，努力提高經濟主體自主決策、自我發展的能力，使國家的宏觀調控與市場的自我調節實現良性互動。通過堅定的實施符合市場經濟規律的行為規則，積極向社會傳導契約精神、權利意識、平等理念、自律意識等法治社會的價值觀念。
　　再次，要充分利用法治的本土資源。在法治建設的初期，因為法治傳統的缺乏等原因，學習借鑒法治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是我們的主要方法。然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我國已經構建了較完整的法律體系，積累了較豐富的法治建設經驗，民眾的主體意識覺醒、權利意識高漲，參與法治建設的熱情和智慧都已經被激發出來。因此，我們在個案處理中遇到的問題才是真問題，想到的辦法才是好辦法。我們應立足于這些本土資源漸進地推進制度建設和制度創新，而不再是人為地、主觀地借鑒別國的經驗。
　　總的來說，政府推進型法治建設模式的缺陷已經表現得越來越明顯，而逐案推進模式的強大生命力也日益顯現出來，我們應順應這一趨勢，在堅持黨和政府對法治化進程的領導者和重要推動者地位的同時，更加注重個案的公正、妥善處理，通過累積這些民間智慧，自下而上地推動我國法治建設漸進的發展和完善。（作者單位：內江師范學院政法與歷史學院）
　　
　　延伸閱讀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建設歷程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提出和實現，經歷了一個探索、實踐和不斷發展的過程。
　　1982年，五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五次會議首次提出，“按照社會主義法制原則，逐步建立有中國特色的獨立的法律體系。”1987年，黨的十三大報告第一次向全世界宣布：“以憲法為基礎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初步形成。”1993年，《中共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提出“本世紀末初步建立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法律體系”的目標。1997年，黨的十五大報告在確立依法治國基本方略的同時，第一次把“到2010年形成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確定為推進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立法目標。
　　2010年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正式形成。經過幾代人的共同努力，我國已制定現行有效法律236件、行政法規690多件、地方性法規8600多件，涵蓋社會關系各個方面的法律部門已經齊全，各法律部門中基本的、主要的法律已經制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從整體上實現了有法可依，標志著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建設和依法治國事業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發展階段。（據《人民日報》李林文章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