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查起訴階段退回補充偵查后羈押期限的計算

　　檢察機關對退回補充偵查的案件，在公安機關以發現新罪名為由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并繼續偵查時，因無法律依據，應當不予批準。
　　[基本案情]2009年9月3日凌晨，王某邀約李某到某歌廳265號包廂唱歌。期間，王某將受害人吳某抱至265包廂，伙同李某先后與昊某強行發生性關系。凌晨2時許，王某等人離開歌廳，在某酒店附近無故將出租車司機周某毆打至輕傷，并將周某駕駛的出租車前擋風玻璃及車門玻璃砸碎。
　　
　　一、本案訴訟經過
　　
　　2009年9月3日下午，公安機關將王某抓獲，以涉嫌強奸罪對其立案偵查，9月8日決定刑事拘留。2009年10月15日，某區檢察機關以涉嫌強奸罪對王某批準逮捕并于次日執行。12月7日，王某經某市級檢察機關批準延長羈押期限1個月。2010年1月17日，公安機關將該案偵查終結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
　　2010年2月28日，公訴部門以事實不清第一次退回補充偵查，5月10日又以證據不足第二次退回補充偵查。2010年6月5日，公安機關在二次補充偵查期間以發現王某涉嫌尋釁滋事罪為由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并繼續偵查。2010年8月5日，公安機關經提請某市級檢察機關批準對王某延長偵查羈押期限1個月。2010年8月28日，公安機關向檢察機關提請對王某延長羈押期限2個月。
　　
　　二、問題的提出
　　
　　針對公安機關能否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和是否應批準延長王某羈押期限2個月，產生了兩種爭議：第一種觀點認為，公安機關將案件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后，檢察機關應對偵查終結的案件事實及時受理審查，作出是否起訴的決定。公安機關在檢察機關退回補充偵查期間，以發現新罪名為由重新計算羈押期限并繼續偵查沒有法律依據，檢察機關不能據此批準延長王某羈押期限2個月。第二種觀點認為，審查起訴階段的補充偵查屬于偵查活動的特殊形式，公安機關在補充偵查期間發現犯罪嫌疑人另有重要罪行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符合《刑事訴訟法》第128條規定，檢察機關應依法批準對王某延長羈押期限2個月。
　　
　　三、補充偵查的內涵及其與羈押期限的關限
　　
　　針對上述問題，本文贊同第一種觀點。下文分兩個部分進行分析。
　　
　　(一)補充偵查的概念及種類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82條1款規定了“偵查”的含意，即“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在辦理案件過程中，依法進行的專門調查工作和有關的強制性措施”，而對“補充偵查”卻沒有明確的定義。理論上一般認為，“補充偵查”是指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對于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或者遺漏罪行、遺漏同案犯的案件，依照法定程序，在原有偵查工作基礎上作進一步調查、收集、完善證據的訴訟活動。因此，“補充偵查”從性質看是一種特殊偵查活動，只適用于部分事實、情節尚未查明的刑事案件，并不是每個刑事案件都必有經過的訴訟程序。
　　根據訴訟階段的不同，《刑事訴訟法》在程序上將“補充偵查”分為三種類型：(1)偵查階段的補充偵查?！缎淌略V訟法》第68條規定：“檢察機關對于公安機關提請批準逮捕的案件進行審查后，對于不批準逮捕的應當說明理由，需要補充偵查的，應當同時通知公安機關。”(2)審查起訴階段的補充偵查。《刑事訴訟法》第140條規定：“檢察機關審查案件，對于需要補充偵查的，可以退回公安機關補充偵查，也可以自行偵查。對于補充偵查的案件，檢察機關仍然認為證據不足、不符合起訴條件的，可以作出不起訴的決定?！?3)法庭審理階段的補充偵查。該類型的補充偵查又分為兩種情形，一是由檢察機關建議補充偵查。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65、166條規定，在法庭審查過程中，檢察人員發現提起公訴的案件需要補充偵查的，提出補充偵查的建議，法院決定延期審理后，由檢察機關在一個月內補充偵查完畢；二是由法院建議檢察機關補充偵查。根據最高法《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59條的規定，合議庭在案件審查中，發現檢察機關沒有移送被告人可能自首、立功等法定量刑情節材料的，應當建議檢察機關補充偵查。
　　
　　(二)補充偵查期間羈押期限的計算
　　《刑事訴訟法》第128條規定：“在偵查期間，發現犯罪嫌疑人另有重要罪行的，自發現之日起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補充偵查作為一種特殊偵查活動，在“補充偵查期間”是否可以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雖然“補充偵查期間”屬于廣義上的“偵查期間”，但除了偵查階段的補充偵查外，審查起訴和庭審階段的補充偵查都不能適用第128條的規定。理由如下：
　　1　法律明確規定了審查起訴階段補充偵查案件的處理方式。綜合《刑事訴訟法》第140、141、142條規定，檢察機關退回補充偵查的案件，公安機關應在一個月內補充偵查完畢，補充偵查以二次為限。補充偵查完畢后，公安機關應將案件移送檢察機關，由檢察機關根據案件事實、證據、犯罪情節以及是否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等情況，綜合判斷作出訴與不訴決定。《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271條第2項的規定，對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退回補充偵查的案件，在補充偵查期間發現新的罪行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應當重新制作《起訴意見書》，移送檢察機關審查。可見，公安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將退回補充偵查的案件以發現新罪名為由重新計算偵查羈期限沒有法律依據。
　　2　審查起訴和庭審階段的補充偵查有其特定的訴訟任務。即在原有偵查工作的基礎上，補充收集起訴、審判所必須的證據材料，確保起訴、審判階段訴訟活動的順利進行。《刑事訴訟法》第140條第1、4款，第165條第2項均體現出這種立法本意。具體而言，審查起訴階段進行補充偵查。是為了便于檢察機關全面審查案件，依法作出訴與不訴的決定，庭審階段進行補充偵查，則是為了使法院能夠客觀、公正審理案件，做到不枉不縱。而深挖余罪、追訴漏犯都不是審查起訴和庭審階段的補充偵查所追求的直接目的和任務。
　　3　案件偵查終結后重新計算羈押期限違反刑事訴訟基本原則。及時性原則是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之一，體現在訴訟進程中就要求辦案人員在法定時限內盡量縮短辦案時間，盡快處理案件。如果允許在案件偵查終結后，公安機關可以在審查起訴和庭審階段的補充偵查期間以發現新罪名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并繼續偵查，將訴訟階段由審查起訴和審判階段向前回退到偵查階段，就會使已偵查終結的犯罪事實得不到及時處理，造成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超期羈押和宕延訴訟，不僅違反了刑事訴訟的及時性原則，也嚴重侵害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權益。
　　
　　四、本案結論
　　
　　由于公安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退回補充偵查期間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沒有法律依據，檢察機關應決定不批準對王某延長羈押期限2個月。公安機關應立即將王某涉嫌強奸罪的補充偵查情況及案卷材料移送檢察機關審查，由檢察機關及時作出是否起訴的決定，同時依法對王某變更逮捕強制措施。公安機關對王某涉嫌尋釁滋事的犯罪事實可以另行立案偵查。
　　
　　注釋：
　　[1]卞建林：《刑事訴訟法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79頁。
　　[2]徐靜村：《刑事訴訟法學》，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