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打擊販賣兒童犯罪的域外司法實踐

　　販賣兒童犯罪已經成為全球增長最快的犯罪之一。根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統計，全球每年約有1200萬兒童被販賣，大多數被犯罪集團逼迫進行賣淫、提供色情服務、充當童工、進行乞討、盜竊等非法活動，更有甚者被作為童子軍或器官移植的供體。
　　
　　一、打擊販賣兒童犯罪的法律框架概述
　　
　　國際社會一直非常關注販賣兒童的犯罪。聯合國先后通過了：《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保護兒童的生存和發展，保證其受教育權和健康權；《巴勒莫聯合國打擊人口販運議定書》和《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關于打擊陸、海、空偷運移民的補充議定書》，詳細規定了“販賣人口”的定義、有關犯罪的處罰與國際合作制度。國際勞工組織通過了《禁止和立即行動消除最有害的童工形式公約》，旨在消除有害兒童健康、安全的強迫勞動。1993年《關于保護兒童和各國在跨國收養方面合作的海牙公約》，旨在保護被收養兒童的權利，防止非法收養等變相的販賣兒童行為。
　　此外，一些國際組織的指導原則也成為各國制定國內法律政策、實施保護措施的依據。例如UNICEF在2006年9月發布的《保護被販賣兒童受害者的指導原則》，幫助各國政府、國際組織、非政府組織以及其他主體積極參與保護被販賣的兒童。
　　各國也都有專門針對兒童保護的法律法規，對販賣兒童的犯罪行為通常據情節處以死刑、有期徒刑和罰金。
　　
　　二、嚴懲販賣兒童市場的“買方”
　　
　　買方的強烈需求始終是販賣兒童犯罪急劇增長的原因之一。為此，嚴厲打擊兒童販賣市場上的“買方”，是各國關注的重點。以下以利用兒童賣淫、提供色情服務的有關國家司法實踐為例進行說明。
　　在一些國家，強迫販賣兒童賣淫、提供色情服務，已經成為主要的犯罪形式。例如在美國，兒童色情業是目前增長最快的犯罪形式之一。據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統計，美國近十年來有關兒童色情的犯罪增長了25倍。2009年。失蹤與受虐兒童援助中心收到了12萬份網上兒童失蹤報告；而在2010年，增加到了16萬份。其中絕大多數失蹤和受虐的孩子都被迫賣淫、提供色情服務或錄制色情影視。為了有效打擊此類犯罪，美國司法部門除了嚴懲在境內的販賣兒童罪犯，對本國公民到域外進行兒童“性旅游”的犯罪活動，也進行嚴厲懲治。
　　2002年，美國人杰瑞到東南亞地區進行尋寶觀光，Ⅲ在金邊附近的西瓦帕克(Syak Pak)鎮玩，那里離吳哥窟只有17英里，以提供童妓服務而聞名。杰瑞到小鎮的酒吧去玩，當晚花了50塊錢請三位女童為他進行性服務。這其間，有人將當晚的場景錄了下來，但杰瑞本人并不知情。杰瑞一直跟周圍人講他去曼谷旅行了，順帶去柬埔寨的西瓦帕克鎮逛了下。2002年，杰瑞在柬埔寨進行兒童性交易的行為，不會受到法律處罰。杰瑞本人也非常清楚，當時沒有法律可以處罰他在境外的嫖宿幼童行為。只是后來杰瑞與童妓進行性交易的錄像帶被曝光，讓他受到了調查。但是這些錄像帶不足以作為起訴杰瑞犯罪的證據，因為無法說明是具體的受害女童是誰、在什么時間進行的交易、交易了多長時間。由于杰瑞與童妓進行性交易的行為發生在美國《終止剝削兒童檢查及其他作為法》(以下簡稱“保護法案”)頒布實施之前。當時，只有證明美國公民外出旅游的主觀目的就是為了“性交易”，才可以被起訴。杰瑞深知這個主觀意圖的確定性要求，他一直對周圍人和有關調查人員強調說他是為了尋寶才去東南亞旅游的，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旅游觀光客；與幼童的性交易錄像只是偶然事件，不是專門做的。而調查人員只有證明杰瑞去東南亞旅游就是為了與未成年人進行性交易，才可以使他受到處罰：計劃之外的偶發性交易，不存在任何問題。故無法對杰瑞提起有力控訴。2003年，保護法案將兒童“性旅游”罪犯的處罰提高到了有期徒刑30年，并確定新的域外兒童性犯罪的證明標準。檢察官不再管類似杰瑞這樣的旅行者去國外旅游觀光的主觀目的是什么，只要證明旅行者與18歲以下的兒童發生了性關系，就可以提起控訴。
　　2003年12月，加拿大溫哥華警方接到報警，說有一女子在公園裸奔，并尖叫痛哭。在警察到達現場時，這位女子說有個叫貝克(Donald Bakker)的男子一直糾纏她，總是在約會時虐待她，并將場景錄制下來。隨后，警察逮捕了貝克。他是位40歲左右的旅館員工。警方在他的包里和車上找到了很多錄像帶。這些錄像帶證明貝克在溫哥華和柬埔寨都有暴力侵犯女性的事實，其中一些是女童。后來，警方與在柬埔寨積極參加打擊人工販運工作的非政府組織“國際正義使命”(Interna－tional Justiee Mission，簡稱“IJM”)聯系，請他們幫助調查貝克在柬埔寨的有關行程。在貝克錄像帶中的一位女童正是UM后來解救出來的一位童妓。依據錄像帶和有關證人證言，加拿大檢方以對兒童實施性侵犯等多重罪名控告貝克。此時，加拿大的刑法為了懲治境外兒童“性旅游”犯罪，剛剛通過刑法修正案，即檢方能夠起訴在外國領土上進行性侵犯的加拿大人，而不管當地的法律是否有規定。于是，貝克成了適用這一新法的第一人。2005年6月2日，貝克因性侵犯罪、在域外與兒童發生性交易等罪行，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
　　
　　三、國際合作打擊販賣兒童犯罪
　　
　　販賣人口，特別是兒童的有組織犯罪，比傳統的毒品犯罪能夠贏得更多的利潤，風險又小。目前涉及毒品貿易的犯罪網絡正逐步將資源轉向發展人口販賣。販賣人口犯罪已經成為增長最快和利潤最高的跨國犯罪之一，每年大概有10億美元的交易量。各國在應對毒品犯罪方面，國家間合作與法律政策體系都比較完善，但在打擊人口販賣犯罪，特別是販賣兒童犯罪方面還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
　　一般而言，在一國境內發生的兒童販賣犯罪，由于犯罪活動在本國管轄領域內進行，本國司法機關較易將罪犯緝拿歸案。但對跨國兒童販賣而言，販賣兒童的來源國、轉運國和目的地國對販賣兒童犯罪的規定各不相同，管轄權可能會出現交叉。對此，為了有效打擊販賣兒童的犯罪，需要各國之間的密切合作，也需要各國以嚴厲措施處罰迫使兒童勞動、賣淫或提供色情服務等非法活動的雇傭者、中介者與使用者。但不管怎樣，打擊販賣兒童犯罪的法律政策核心都在于保護受害兒童，避免受害兒童再次受到傷害或處罰。
　　史密斯(Terry Smith)案就是販賣兒童來源國與罪犯所在國合作打擊跨國販賣兒童犯罪的實例。1984年，俄勒岡州居民史密斯剛從監獄里出來。之前他被以利用兒童進行性交易等多重指控判了15個月監禁。為了避免他繼續這種犯罪活動再次被捕，史密斯逃到了菲律賓，然后到了柬埔寨。在柬埔寨西哈努克市一個知名的國際“性旅游”勝地，史密斯辦了一個酒吧，在那里他摧殘了多位女童，并錄制了他性侵這些越南女童的錄影，再將它們賣給有此嗜好的外國游客。IJM對此事調查時，由于史密斯是在柬埔寨的美國人，逮捕他需要依據美國州法律和聯邦法律，還需要俄勒岡州警察局、越南國家警察局、柬埔寨法院和警方、美國駐柬埔寨大使館等多方機構的國際協作。TIM發現史密斯強迫11歲到14歲的女童在酒吧跳無上裝舞并提供性服務，查收的錄影帶也記錄了史密斯與每位女童發生性行為的經過。根據調查所得證據，柬埔寨反人口販運局在2006年7月31日逮捕了史密斯。8月3日，柬埔寨警方指控史密斯與兩個13、14歲的女童發生性行為。在史密斯被抓后，UM的調查人員請俄勒岡州警方提供了史密斯的犯罪記錄。8月5日，俄勒岡州警方根據對兒童性侵犯的指控，下令逮捕史密斯。但就在8月31日，西哈努克市法院悄悄釋放了史密斯，使他又逃跑了。法院負責人解釋說依據精神科醫生的診斷，史密斯腦部受過重創、經常頭疼，不宜再行關押，于是暫時釋放。這一情況引起輿論嘩然，許多反對人口販運的人士與組織都認為法院接受了史密斯的賄賂。但法院、醫院都拒絕承擔史密斯逃跑的責任。醫院說他們只是讓史密斯接受治療，但并沒有讓法院釋放他。法院說他們沒收錢，暫時釋放史密斯也是迫不得已，因為繼續關押，可能使他遭遇危險，這對法院也不利。
　　2006年9月20日。史密斯在柬埔寨金邊的美國使館出現，他想要重新申辦護照，之前的護照被柬埔寨警方在7月份關押時給扣留了。據此，美國方面緊急通知柬埔寨警方，在史密斯出現時逮捕了他。后將史密斯帶回美國俄勒岡州法院審判unE0PQWAcX08rdNk4zbt4Q==。2007年7月7日，史密斯因為性侵犯罪、使用兒童進行色情服務等罪行，被判22年監禁。跨國販賣兒童的犯罪分子終于受到了法律的處罰。
　　從此案中，不難看出國際合作對打擊跨國販賣兒童犯罪的重要作用。當然，由于各國法律體制和政策監管環境的差異，也確實存在犯罪分子規避法律的漏洞。但只有犯罪分子所在國、犯罪行為發生地國等相關國家更密切的合作，才能真正做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四、建立保護被販賣兒童的綜合體制
　　
　　根據UNICEF的建議，為了有效保護被販賣的兒童權益，需要采取以下措施：(1)登記所有沒有固定居所的兒童。例如無人陪伴的、與父母或監護人分離的兒童。(2)為其提供及時安全的照料。一旦被認定為無人陪伴的兒童，就要交給有看管責任的兒童福利機構或成年人照料。他們的照料和保護一定要仔細，以便兒童不會受到進一步的傷害。(3)積極尋找他們的親屬，以便其能夠重新與家庭成員團聚。(4)及時報告警方和有關部門。由有關部門安排警察、邊境巡邏人員、教師、醫生和其他人員照料被虐待的兒童，并給出專業建議。(5)在發現兒童販賣的情況下，采取緊急措施，暫時限制兒童的轉移。
　　另外，打擊販賣兒童犯罪的法律體制還包括國家層面的報告機制。例如建立全國統一的信息報告網絡、定期召開有關部門協商會議，評估信息的準確性和販運人口法律的有效性。完善的刑事處罰體系是打擊販賣兒童犯罪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可從以下幾個方面人手：(1)明確“兒童”的界定。根據《兒童權利公約》的界定，凡是18歲以下的，都是《兒童權利公約》適用的對象，都享有受教育權、健康權等。(2)“販運”的界定。禁止以任何形式和任何目的非法運輸和買賣兒童，例如性交易、強迫勞動、奴役、服軍役等。需要明確：受害者同意或不同意、知道或不知道自己被販運，都不影響對兒童販運者的定罪處罰。(3)販運人口罪的界定。販運包括各種形式的人口販運，例如欺騙、暴力、脅迫、濫用權力或自愿等形式。只要用兒童來賣淫就一定要受處罰。但不管怎樣，法律不能對受害兒童進行處罰，因為他們是被販運或被利用的受害人，不是違法者。法律要有具體規定保證兒童不會受到刑事處罰。
　　為了強化對人口販子的處罰，美國、加拿大等國已經規定將本國法律適用于在域外進行違法行為的國民。例如，上文針對兒童“性旅游”者的案例。此外，不僅要處罰在國外進行性交易的國民，還要處罰那些支持和組織進行兒童性交易的人。2004年2月，根據紐約州刑法典230.25(1)“禁止賣淫促銷”的規定，美國法院做出了首例針對旅游公司進行性旅游活動的刑事處罰。
　　綜上所述，為了構建打擊販賣兒童犯罪的有效體系，有必要建立一個由警察、檢察官、邊境巡邏者、移民官員和法官組成的綜合執法機構。其中，女性的執法官員、社會工作者和兒童專家的參與，將起到積極作用。這些成員都要經過培訓，能夠識別被販賣的受害兒童，保護他們的權益并了解他們的需求，熟悉能夠為受害兒童提供適當服務的組織和機構。這種組織可以是官辦的，也可以是民間組織。通過多主體的參與和多渠道的治理，必將遏制販賣兒童犯罪急劇增長的勢頭，也必將更好的保護人類下一代的權益，促進社會健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