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財型犯罪客體和“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的認定

　　本文案例啟示：對侵財型犯罪的定性爭議主要是擴大了該罪的客體，有觀點認為侵財型犯罪案件客體不僅是財產所有權，還包括合法占有權，對侵財型案件客體的不同認識直接影響案件性質的認定。
　　
　　[基本案情]犯罪嫌疑人陳某某，男，系某市永泰客運公司停車場的承包人。某市交通運輸管理局(國家機關，以下簡稱“交管局”)及某市永泰汽車客運站有限公司(國有公司，以下簡稱“永泰客運公司”)均是某市交通委員會的下屬單位，兩單位曾簽定《營運違章車輛保管協議書》及《營運違章證據保存物品保管協議書》，按合同約定，前者查扣的違章車輛停放在后者的永泰停車場處。陳某某與永泰客運公司簽訂了《停車場承包合同》、《場地使用合同》，陳桌某承包永泰停車場，按合同約定陳某某每月上繳給客運公司10000元承包場地使用費。陳自負盈虧。
　　2005年3月，該市交管局稽查大隊查扣了劉某某駕駛的違章克隆出租車，停放于永泰停車場。劉某某通過關系找到了陳某某并給了陳25000元，希望陳某某能幫忙把出租車弄出來。三天后，在未經交管局授權許可的情況下，陳某某私自開具放行條從停車場職工處拿到車鑰匙，將永泰停車場內劉某某的克隆出租車放行給劉某某。并將該車的車牌安放在另一輛廢舊的出租車上(該車來歷不明)，頂替停放在原處。劉某某接收車后安裝了出租車的原克隆車牌繼續違法營運，該車在兩個月后再次被交管局稽查大隊查扣，至此案發。涉案克隆出租車經鑒定價值人民幣91895元。
　　另在停車場的倉庫內辦案人員還發現價值人民幣9030元(由辦案機關交物價部門鑒定，未告之系報廢車輛上折取下)的出租車零配件，是陳某某從停車場內停放的已宣告報廢準備銷毀處理的車輛上拆卸之物。
　　
　　一、爭議觀點及理由
　　
　　對陳某的行為如何定性，司法機關產生了激烈爭論，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
　　觀點一：陳某某的行為構成盜竊罪
　　其理由如下：
　　第一，陳某某主觀具有非法占有目的。陳某某在明知其無權處分行政機關暫扣違章車輛，私自開具放行條放行車輛，并采取偷粱換柱的方法，用其他報廢車輛頂替涉案克隆出租車，主觀上是直接故意。案后陳某某雖然沒有實際占有涉案車輛，車輛由劉某某非法占有，但本案是一起共同犯罪案件，陳某某非法占有的目的同樣得以實現。即使本案不是共同犯罪，陳某某是為自己還是為第三者非法占有也不影響定盜竊罪，因為行為受害者是相同的，同時交管局稽查大隊合法的財產占有權受到侵犯這一事實并不因誰從中得益而改變，行為人不是為自己非法占有并不能成為抗辨理由。
　　第二，該車輛屬于盜竊罪的對象，陳某某的行為侵犯了盜竊罪的客體。我國《刑法》第91條規定：“在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集體企業和人民團體管理、使用或者運輸過程中的私人財產，以公共財產論?！苯还芫謺嚎蹌⒛衬尺`章車輛行為是依法的行政強制措施，進而產生合法占有被扣押車輛的權利。交管局占有被扣押違章車輛后，即使劉某某也不得再行使他的權利，陳某某的行為侵犯了交管局對暫扣違章車輛的合法占有權利。
　　第三，陳行為不屬于利用職務之便。當數人(或單位)共同管理某種財物，而且其間存在上下主從關系時，占有權應當屬于上位者，而不屬于下位者。即使下位者事實上持有財物，或者事實上能夠支配財物，也只不過是單純的監視者或者占有輔助者，如果下位者基于不法所有目的取走或支配財物時。構成盜竊罪而非職務侵占罪或貪污罪。從表面上看，陳某某與交管局對涉案車輛同時共同占有，但兩者間的地位，根據合同規定應當是刑法意義的上位者與下位者。陳某某在日常工作中放行車輛時，憑交管局批準的放行條放行車輛，陳不具有對查扣車輛進行處分的權力，是單純的占有輔助者，對涉案車輛占有者是交管局而非陳某某，故陳某某基于幫助劉某某不法所有目的取走財物，其行為是盜竊行為而非利用職務之便。
　　
　　觀點二：陳某某的行為構成職務侵占罪
　　其理由如下：
　　第一，陳某某與國有的永泰客運公司簽訂了承包合同，陳某某是國有公司內不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身份、但行使一定職責的員工，故其身份符合職務侵占罪的主體要求。
　　第二，陳某某有利用職務之便的行為。陳某某作為永泰停車場的管理者，可以依靠其地位控制、左右停車場的其他職工。陳某某利用職權拿到由其他職工保管的車輛鑰匙，并憑假冒的放行條私自放行暫扣違章車輛。從實際職務作為判斷標準，陳的行為本質是一種利用管理停車場的職務便利，采取騙取手段，騙取停車場財物的行為，符合職務侵占罪中利用職務上便利的客觀要件。
　　第三，該車輛符合侵占罪的對象。行政機關暫扣的違章車輛之所以停放永泰停車場，是因為該市交管局與永泰客運公司簽定的《營運違章車輛保管協議書》及《營運違章證據保存物品保管協議書》，涉案車輛雖不是永泰客運公司所有的財產，但為該公司實際合法占有，按我國《刑法》第91條規定，可以認定陳某某侵占對象是永泰客運公司的財物。
　　第四，陳某某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目的。涉案車輛由永泰客運公司合法占有到陳某某采用騙取方法非法占有，最后歸還了原所有人劉某某，陳某某的不法占有在本案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陳某某收受了劉某某給付的25000元，二人對侵占保管車輛形成了共同故意?？梢哉J定其二人構成共同犯罪，車輛歸劉某某所有，并不超出陳某某非法占有車輛的侵占目的，刑法上的非法占有并非占為己有，幫助他人非法占有也是非法占有。
　　
　　觀點三：陳某某的行為構成貪污罪
　　其理由如下：
　　第一，陳某某屬于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符合貪污罪主體。交管局是國家機關單位，永泰客運公司是國有公司，依據兩單位簽定的《營運違章車輛保管協議書》及《營運違章證據保存物品保管協議書》，前者委托后者的停車場保管查扣的違章車輛。永泰客運公司與陳某某簽訂的《停車場承包合同》、《場地使用合同》，表明陳某某接受了永泰客運公司管理停車場的委托。在具體車輛交接、財務結算過程中，均由交管局與陳某某直接聯系，表明交管局認可永泰客運公司的轉委托行為。陳某某管理的停車場內交管局暫扣的違章車輛，按《刑法》第91條第3項之規定，以公共財產論。陳某某與永泰客運公司簽訂了承包合同獲得對停車場的管理經營權，而停車場系永泰客運公司的財產，屬國有財產，故陳某某是屬于受國家機關、國有公司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的人員，符合《刑法》第382條第2款中規定的貪污罪主體要求。
　　第二，涉案車輛符合貪污罪的對象特征?！缎谭ā返?1條第3項規定：“在國家機關、國有公司或企業、集體企業和人民團體管理、使用或者運輸中的私人財產，以公共財產論。”涉案車輛被依法暫扣，在交管局沒有對車輛作出具體行政處理之前，該車輛由交管局合法占有，車輛性質為公共財產。
　　第三，陳某某取財利用了職務便利。陳某某正是利用了承包經營停車場、對違章車輛的管理職務之便放行了所扣車輛，其私自放行扣押的車輛給劉某某的行為，是對公共財物事實上的處分，是侵吞公共財物的一種表現。同時，將該扣押的克隆車的車牌安放在另一輛廢舊出租車上，掩人耳目頂替停放在原處，亦是隱瞞真相取得公共財物的騙取表現。
　　
　　觀點四：陳某某的行為構成侵占罪
　　其理由如下：
　　第一，涉案車輛符合侵占罪的犯罪對象。涉案車輛是交管局管理中的公共財產，陳某某依據交管局認可的陳與永泰客運公司保管協議、承包合同而享有對交管局暫扣的車輛保管權，車輛是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其侵犯對象符合侵占罪中的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條件。
　　第二，陳某某客觀上具有變合法持有為非法占有行為?！稜I運違章車輛保管協議書》及《營運違章證據保存物品保管協議書》為陳某某占有涉案車輛提供合法依據，同時對陳行使管理車輛設定了限制，明確要求停車場辦理放行車輛手續時，必須核對交管局出具放行通知單、違章處理單、拖車保管單，并讓車主簽名及注明身份證號碼。陳某某私自放行涉案車輛的行為屬于非法處分交管局的財物、變合法持有為非法占有的行為，符合侵占罪中非法占有的客觀表現。
　　第三，非法占有既包括本人占有也包括為他人占有，只要是非法排除他人的財產權目的、且具有利用財物的經濟價值目的而占有就屬于非法占有。
　　第四，陳某某主體不合貪污罪或職務侵占罪主體。陳某某雖說依承包合同獲得管理車輛的職責，但其并非屬于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因該車是國家機關扣押的私人財產，按《刑法》第91條規定屬于公共財產但非國有財產，而《刑法》第382條第2款規定是管理經營國有財產，國有財產與公共財產法律性質完全不同，故不能認為陳屬于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故不構成貪污罪主體。另陳某某不屬于永泰客運公司的職工，其與永泰客運公司系平等民事主體關系，而職務侵占罪的主體要求是公司、企事業單位的職工。
　　第五，陳某某的行為符合侵占罪拒不退還的條件。拒不退還或者拒不交出的意思表示在刑法上沒有嚴格限制、但無論采取何種方式，只要行為人的行為在客觀上足以表現其拒不退還或者交出意思，就應當認定為拒不退還或者交出。本案陳某某將停車場保管的涉案車輛私自放行，并將原車牌安放在另一輛廢舊的出租車上，頂替停放在原處，充分表明陳不想歸還車輛的想法。同時，陳某某將代為保管中的公共財物非法進行處分，將車輛歸還原所有人，永久性地剝奪了交管局對車輛的合法占有，即使交管局主張陳某某退還或交出涉案車輛，陳某某已不可能也沒有辦法交還原物，行為本身就表明陳某某拒不退還。
　　
　　觀點五：陳某某的行為不構成犯罪
　　其理由如下：
　　第一，本案不會侵犯公私財產所有權。按傳統刑法觀點，貪污罪、侵占罪、職務侵占罪、盜竊罪均屬于侵財型的犯罪，因侵犯財產罪的客體是財產所有權而不包括財產占有權，陳案中，不管是交管局還是永泰客運公司，其財產所有權均未受到侵犯。盡管近年來理論界有人認為侵財型犯罪的侵犯客體除財產所有權外還包括合法占有權，但從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為索債綁架他人、戀愛糾紛中因戀愛不成搶回送給戀愛對象的財物不定搶劫罪等看，上述理論觀點并未受到最高司法機關的采納，故陳某某幫助物主取回財物不構成上述侵財型的犯罪。
　　第二，陳某某主觀上不具有非法占有故意。至始至終陳某某只有非法返還車主劉某某財物的故意，無非法占有的目的。非法占有不管是為行為人自己占有還是幫他人占有均是剝奪他人財產所有權，但陳某某行為并未剝奪交管局或永泰客運公司的財產所有權。陳所獲25000元財物是劉某某所給，劉某某系車主，其要回車后并未向交管局或永泰客運公司索賠，劉的行為不會造成交管局或永泰客運公司的財產損失，故不能認定陳某某主觀上有幫助劉某某非法占有他人財物故意。
　　第三，陳某某不屬于《刑法》第382條第2款中規定的“受國有單位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的人員”。委托從事公務活動應具有直接性，“二次委托”或轉委托不能視為刑法上的委托。相對于陳某某而言，保管中的財物均是民法意義的一般財物，其所保管的財物性質并不影響其承擔保管責任的認定。陳某某是獨立的民事主體，不屬于交管局或永泰客運公司的職工或聘用的人員，其從事的活動也只是保管的勞務活動，不具備國家工作人員或非國家工作人員的主體身份，故不構成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
　　第四，陳某某將報廢車輛上的零件折下行為不構成盜竊罪。盜竊罪對象是財物，必須具有經濟價值。需要銷毀的車輛相對于行政機關而言，就是一堆廢物，沒有實際的經濟價值，相反還需出錢找有關部門銷毀，即使認為廢物也有價值，也只能按廢品的價值計價，不能因陳所折零件有使用價值，就按市場上有相同使用價值的零件來計算。故按市場價格計算從報廢車輛上拆下的零配件及汽修工具的價值是不恰當的。
　　綜上所述，陳某某的行為無法從刑法的角度進行評價，從罪刑法定原則出發，陳某某的行為不構成犯罪。
　　
　　二、爭議焦點
　　
　　陳某某案的定性之所以出現如此巨大的分歧，主要是對定性關健點各方均有自己的不同認識，如解決了以下問題的認識，此案結論不難得出。該案爭議焦點有：一是如何理解非法占有目的及侵財型犯罪的客體(即是否除財產所有權外還包括合法占有權)；二是陳某某的主體如何認定；三是如何理解“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及“利用職務之便”：四是盜竊罪對象財物含義及價值的計算。
　　
　　三、本案解析
　　
　　針對上述爭議的焦點問題，解析如下：
　　
　　(一)侵財型犯罪的客體是財產所有權，不包含財產占有權
　　在我國，傳統刑法理論認為，侵犯財產罪的客體是財產所有權。但近些年來也有學者采用占有說或折中說。我們認為，占有說把占有本身視為財產罪的保護法益，這沒有觸犯到財產罪的本質，且擴大了侵犯財產罪處罰范圍，因按此說，財產所有人的財物被他人合法占有，所有人采用盜竊、搶劫、詐騙等方式取回也要構成盜竊、搶劫、詐騙罪，這是不合理的。一是如包括財產占有權會導致犯罪圈過大不合情理，在司法實踐中，盜回被他人借用的財物、盜回被國家機關扣押的財物、以暴力要回債務案件非常多，對行為人定盜竊罪、搶劫罪等不符合常理。行為人采取非法手段取回自己的財物與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行為社會危害大不相同，刑法上給予一樣評價也不合法理。二是只侵犯財產占有權一般不會導致公私財產受損失，即使有損失也遠遠小于所有權損失。行為人采取非法手段取回自己財物后只要未向合法占有人索賠或接受合法占有人的賠償，合法占有人一般不會有財產上的損失，有損失也只是暫時使用財產產生的經濟收益，而使用財產產生的經濟收益遠小于財產本身的價值。如果行為人問合法占有人索賠財物或因合法占有人不知行為人已取回財物而賠償行為人、行為人也接受其賠償的財物屬于虛構事實或隱瞞事實真相騙取他人財物，構成詐騙罪。這時刑法評價的是后行為而非前采取非法手段取回自己財物的行為，后行為已會讓他人財產所有權受到侵犯，而非侵犯財產占有權。三是有關司法解釋采用的是侵財型犯罪侵犯的所有權而不包含占有權觀點，這從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搶回賭輸的財物不定搶劫罪、因戀愛糾紛以暴力要回彩禮、綁架他人要回債務(包括非法債務)不定綁架罪的司法解釋可得到證明。
　　
　　(二)陳某某屬于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
　　陳某某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而是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因陳某某與永泰客運公司是平等民事主體之間的關系，不屬于客運公司的臨時或正式職工，當然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永泰停車場是永泰客運公司的內設機構，停車場場地是國有財產，陳某某通過承包獲取了對此停車場的管理經營權。陳某某在履行職務時與社會各方人員發生關系時是以永泰汽車客運公司永泰停車場的名義，不是以陳某某個人或其他企業的名義，正因為陳與永泰汽車客運站公司是平等民事主體之間的關系，陳才不屬于永泰汽車客運公司的職工，不屬于司法解釋所稱的國有單位臨時聘用人員，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2003年《全國法院審理經濟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規定：“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是指因承包、租賃、臨時聘用等管理經營國有財產?！惫赎惸衬硨佟缎谭ā返?82條第2款規定的受國有公司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這類人員只能構成貪污罪主體，不能構成構成受賄罪、挪用公款罪主體。前述認為構成侵占罪觀點認為陳某某未管理經營國有財產，只管理公共財產錯誤之處在于：公共財產的確不等于國有財產，但涉案車輛系國有財產而不僅是公共財產，我國公共財產包括國有財產和集體所有財產?！缎谭ā返?1條規定：“在國家機關、企業、集體企業和人民團體管理、使用或運輸中的私人財產，以公共財產論?！币蜇敭a主體出現了集體企業，法條當然使用公共財產不使用國有財產，實際上此句話的含義是：“在國家機關、企業、人民團體管理、使用或運輸中的私人財產，以國有財產論：在集體企業管理、使用或運輸中的私人財產，以集體財產論。”只是為了節省文字才簡寫為以公共財產論，故以涉案克隆車系公共財產不是國有財產來論證陳不屬于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的人員是站不住腳的。
　　
　　(三)陳某某的行為利用了職務之便
　　前述構成盜竊罪的觀點認為陳某某不具有對查扣車輛進行處分的權力，只是暫扣車輛的占有輔助者，認為當數人(或單位)共同管理某種財物、而且其間存在上下主從關系時，占有應當屬于上位者，而不屬于下位者。即使下位者事實上持有財物，或者事實上能夠支配財物，也只不過是單純的監視者或者占有輔助者，如果下位者基于不法所有目的取走或支配財物時，構成盜竊罪。占有輔助者基于不法所有目的取走財物構成盜竊罪是解決侵占罪與盜竊罪之區別而出現的，如保姆將主人家中財物取走構成盜竊罪而非侵占罪，是因為主人家中財物還是處于主人的占有控制之下，而侵占罪是對象是脫離被害人占有之物。不管輔助占有還是非輔助占有，只要行為人主體屬于貪污罪或職務侵占罪的主體，且行為人基于職務占有財產，行為人將其占有的單位財產非法占為己有就屬于利用了職務之便。
　　按我國刑法理論通說，貪污罪的利用職務之便是指利用本人對公共財產的管理、經營、經手的職務之便。由于陳某某承包后有權讓社會車輛停放在停車場后收費，為交管局停放車輛、存放證據等來獲取承包收入，屬于使用國有財產進行增值的經營活動，其職責具有經營性(這從永泰客運公司不管陳某某的工資，每月還要上交10000元的承包費可以證明)。由于陳某某因承包取得了放行或不放行交管局停在車場的車的權利，其職責具有管理性，陳某某也正是利用了自己是承包人管理經營停車場和停車場中的車輛的職務之便將車非法發還給劉某某，故其行為利用了職務之便。
　　
　　(四)盜竊罪對象“財物”含義及價值的計算
　　盜竊罪對象財物是指能滿足人的物質或精神需要(具有經濟價值)、能為人控制、正為他人所控制且不屬于刑法其他罪所規定的物品，也不屬于無主物或主人拋棄物。涉案報廢車零件具有能為人控制、按社會觀念衡量具有經濟價值、正為他人控制不屬于刑法其他罪所規定的物品的特征，但交管局認定是報廢車且準備銷毀之物堆放在陳某某經營的停車場中，在陳某某和社會一般人看來，屬于被主人拋棄之廢物，不屬于財物，從主人拋棄之廢物上折卸可用之物為己所用不屬于盜竊，正是因為陳某某不認為是盜竊，他才沒有將此物運離停車場。即使認為交管局有可能將其作廢品出賣給廢舊物品回收公司，陳所折之物還有一定價值，也不能按社會可用車輛的零件來鑒定其價值，也應按廢舊物品回收部門的正常收購價來計算涉案零件價值。
　　
　　四、結論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對陳某某不能定侵犯財產方面的犯罪。因不管是貪污罪、職務侵占罪、侵占罪、盜竊罪的客體均是侵犯財產所有權，此案交管局和永泰客運公司均無財產所有權受到侵犯(因劉某某沒有也不會要求交管局退還被扣車輛，二單位不管在觀念上還是事實上財產權均未受到損失)；陳行為時主觀上至始至終無非法占有為目的，只有收受車主賄賂后違法行使職權為車主(行賄人)牟利的故意，故不能定侵財型犯罪。但陳收受劉某某的25000元后私放查扣的違章車行為屬于受賄后利用職權為他人非法牟利。陳將將要銷毀的零件折下，因車系交管局報廢要銷毀之物，類似于他人拋棄物，不管按社人一般人認識還是被害人認識還是行為人認識，均屬于廢物，不是財產，故此行為不構成犯罪。
　　對于陳某某的行為，我們認為應以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處理。具體理由如下：
　　第一，陳某某屬于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的人員，不屬國家工作人員，但系非國家工作人員罪的主體。最高人民法院2000年《關于對受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挪用資金如何定罪問題的批復》規定，此類人員依刑法可以構成貪污罪主體，但此類人員挪用資金的不構成挪用公款罪而構成挪用資金罪，盡管未規定其利用職務之便受賄定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但其原理是一樣的，故此類人員受賄的應定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即司法解釋否定了學術界有人認為《刑法》382條第2款是注意規定而非法律擬制的觀點。我們贊同司法解釋觀點，認為受國有單位委托管理、經營國有財產人員本來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1997年《刑法》也將其作為貪污罪主體是為了保護國有資產不流失，因1997年《刑法》制定時我國正處于將國有公司、企業進行承包租賃經營的改革時期，這樣規定才能加大打擊力度以保護國有資產不流失。但刑法并未對挪用公款罪和受賄罪作此規定。故這類人員利用職務之便挪用、受賄的不構成受賄罪、挪用資金罪，但可構成挪用資金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
　　第二，陳某某符合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的客觀要件和客體。陳利用了管理經營國有財產的職務之便收受劉某某25000元后，違法放行交管局查扣的車輛給車主劉某某，擾亂了交管局查扣違章車輛的行政執法活動，交管局也有權追究永泰汽車客運公司未能按合同履行義務的違約責任，會損害永泰汽車客運公司的利益，符合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的犯罪客體。
　　第三，陳某某有利用職權受賄為他人非法謀利的故意。陳某某收取劉某某賄賂款后，明知其保管的劉某某的克隆車是違章車，只有憑交管局的放行條才能放行，違法放行會擾亂交管局的執法活動，但作為劉行賄的回報，陳某某故意違法將車放還給劉某某，主觀上符合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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