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是菩提

　　自負是過高地估計個人能力，失去自知之明，心高氣傲的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的人常常“自命不凡”，擁有過多 虛假的自信，認為自己非常了不起，別人都不行，這正如培根所說的：“伊索寓言說的好：蒼蠅坐在戰(zhàn)車的輪軸上說，‘看，我掀起了多大的塵土呀！’同樣，有一些自命不凡的人，不論是自己完成的還是更多地借助別人的力量完成的事，只要他們沾一點邊，他們就認為事情完全是由他們自己完成的。”
　　人在適當(dāng)?shù)姆秶鷥?nèi)有一些自負也并非是壞事。它可以激發(fā)斗志，樹立必勝的信心，堅定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李白性格中就有這種自負的成分。我們前面引用過他的《江上吟》就有“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笑傲凌滄洲”的詩句，說自己興致正濃執(zhí)筆寫的詩可以搖撼山岳，笑傲之間提筆成詩，可以凌駕江海之上。在經(jīng)歷了長安失意，錯投永王璘而遭受牢獄之災(zāi)之后，他仍借別人之口稱贊自己是“希世之英”“清朝之寶”“名揚宇宙”“文可以變風(fēng)俗，學(xué)可以究天人”。如果皇帝能重用他，“則四海豪俊，引領(lǐng)知歸。”李白的這種自負是他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有才華有能力為國家作出貢獻，也是他雖屢遭挫折但永不言敗的執(zhí)著、樂觀精神的體現(xiàn)。因此李白的這種自負是可以被人理解的。
　　但是，自負如果超出了限度，特別是在行動中表現(xiàn)為夜郎自大，對別人造成傷害，則就會成為生存的障礙，其代價之一就是錯失機會，失掉朋友。這種自負不但于事業(yè)發(fā)展無益，而且還會影響自己的心理健康。
　　《唐詩三百首》中收有薛逢的一首《宮詞》：
　　十二樓中盡曉妝，望仙樓上望君王。
　　鎖銜金獸連環(huán)冷，水滴銅龍晝漏長。
　　云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
　　遙窺正殿簾開處，袍袴宮人掃御床。
　　這是首吟詠宮廷生活的詩，描寫宮妃盼望皇帝召幸的心理活動。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此詩都算不上是唐詩中的上乘之作，由此可見作者薛逢雖有才學(xué)，但也并非是超越他人的奇才。后人評價他“天資本高，學(xué)力亦贍，故不甚苦思。豪逸之態(tài)，長短皆卒然而成，未免失淺露俗。”但這位薛逢卻自認才力不凡，自負清高，一再譏諷別人。他的同學(xué)劉瑑因為寫文章總不如他，經(jīng)常不被薛逢放在眼里諷刺挖苦。后來劉瑑做了宰相，有人推薦薛逢擔(dān)任新的職務(wù)，劉心里也認為合適，但一想起當(dāng)年被薛逢輕視的情景，就找借口拒絕了。與薛逢同年考取進士的楊收、王鐸考試時成績都不如薛逢，但二人先后都做了宰相，自負甚高的薛逢心中不服，便寫詩嘲弄他們，結(jié)果一再遭到冷遇，一誤再誤。
　　比薛逢名氣大的賈島也因為過于自負得罪了皇帝而失去了被重用的機會。賈島出身寒微，出家當(dāng)了和尚。后來得到韓愈的賞識，勸他還俗應(yīng)舉，但他終生未中進士。賈島熱心寫詩，十分認真。樂此不疲。他在《戲贈友人》一詩中寫道：
　　一日不作詩，心源如廢井。
　　筆硯為轆轤，吟詠作縻綆。
　　朝來重汲引，依舊得清泠。
　　書贈同懷人，詞中多苦辛。
　　詩人把作詩比為從井中汲水，一天不寫，就心如廢井。天天作詩汲水，總覺清新，不會有乏味厭倦的感覺。由此可見他對寫詩的執(zhí)著。眾人所知的“推敲”故事就是說賈島作詩如何注重鑄字煉句。賈島也說自己寫詩是“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足見他是多么刻苦認真。但可惜的是，這位有才氣的詩人生性高傲，自負使他吃盡了苦頭。他屢次考試不中，便懷疑是主持考試的官員不喜歡他，便寫詩屢屢加以諷刺，結(jié)果被認為是“舉場十惡”被逐出關(guān)外。
　　更為糟糕的是，有一次唐宣宗微服私訪，到賈島居住的寺院來游玩，聽見樓上有人吟詩便上樓觀看。上樓后皇帝看案子上放著詩卷便拿起觀看，不料惹怒了正在樓上的賈島，他見來人衣著華麗，以為是附庸風(fēng)雅的紈绔子弟，便一把奪過詩稿，并把宣宗呵斥了一頓，說你們這種人哪里懂得作詩！宣宗沒有搭理他便下樓去了。事后賈島得知此人是當(dāng)今皇上，大驚失色，要跳樓自殺謝罪。幸好皇帝寬宏大量，幾天之后下詔赦免了他大不敬之罪，但降格錄用，貶為長江主簿，到四川去做了個小官。以后賈島一生終未獲用，他曾寫有《詠懷》自述：
　　縱把書看未省勤，一生生計只長貧。
　　可能在世無成事，不覺離家作老人。
　　中岳深林秋獨往，南原多草夜無鄰。
　　經(jīng)年抱疾誰來問，野鳥相過啄木頻。
　　據(jù)說賈島去世時，仍然家貧如洗，家無一錢，只有一頭病驢，一張舊琴。應(yīng)該說，賈島曾經(jīng)有過改變自己境遇的機會，但正是由于他過于自負，白白斷送了發(fā)展的機遇，以致潦倒終生。有人說，自負實際上是負自己，是自掘陷阱，看來此話是很有道理的。
　　人產(chǎn)生自負的原因很多。有的是從小家人過分嬌寵，有的是生活過于一帆風(fēng)順，有的是有點才能便自我膨脹，有的是自尊心過于強烈，爭強好勝，等等。不管是什么原因，自負的人共同的特點就是過高估計自己，孤芳自賞，失去了自知之明，結(jié)果落了個形單影只，丟掉機會。
　　克服自負的最好辦法就是清醒地認識自我，時時保持一顆謙卑的心。古人常講：滿招損，謙受益。面對茫茫宇宙，不管你多么“偉大”，也不過是一粒塵埃；面對無盡的歷史，不管你多么“天才”，也不過是稍縱即逝的煙云。任何人都沒有傲視萬物、唯我獨尊的資本。只有保持謙卑，才可以從萬事萬物中不斷吸取營養(yǎng)，使自己得到發(fā)展。
　　要克服自負，還要善于接受別人的勸告和批評。自負最致命的弱點就是常常拿自己的長處去比別人的短處，不愿接受批評。韓愈在謫居陽山時曾寫有表露自己真情實感的自戒之作《五箴》，一開始就是：“人患不知其過，既知之，不能改，是無勇也。”我們千萬不能做這種無勇之人，而要敢于接受批評，敢于改正不足。當(dāng)我們改正了自己自負的毛病，必然會迎來人生新的輝煌。
　　悲觀是由于失去所盼望的、所追求的東西或不自覺地對自己不滿而產(chǎn)生的一種情緒體驗。生活中總會有不順心意的事情發(fā)生，人的一生也不可能總是一帆風(fēng)順，因此有時候人產(chǎn)生悲觀情緒也在所難免。請看李白這首抒寫自己悲觀苦悶心情的詩歌：
　　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fēng)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
　　這首詩是天寶十二載（753）秋，李白在宣城餞別族叔李云之作。謝朓樓為南齊著名詩人謝朓任宣城太守時所建。李云為盛唐時期著名的散文家，但屢遭貶謫，此時正任秘書省校書郎這樣一個小官，而李白自天寶三載遭讒被謗離開長安之后，此時正在四處浪游，不得伸展其志。詩一開始就直寫自己心中郁結(jié)之深，“煩憂”不自“今日”始，也不止一種。但登樓看到寥廓明凈的秋月，萬里長風(fēng)送鴻雁的壯美景色，不由得激起了酣飲的豪情逸興，登此樓送李云自然想起漢代文章的風(fēng)格剛健，謝朓詩歌的清新秀發(fā)，激發(fā)出自己胸中的雄心壯志，想登上青天去攬取明月。但回到現(xiàn)實，情緒一落千丈，愁緒刀斬不斷，借酒消愁更枉然。“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這兩句把抽象的“愁”寫得如此形象鮮明，成了千古名句，常被后人用來形容悲愁之深。詩的最后兩句是說，既然人生如此不得意，索性扔掉紗帽去弄舟浮于江湖，情緒悲哀已極，無可奈何。但通觀全詩，在強烈的悲觀苦悶之中，也透露著高昂豪邁的氣息。這就是李白性格的優(yōu)點，也正是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之處。
　　人有時產(chǎn)生悲觀的情緒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悲觀成了習(xí)慣，則就是一種心理疾患了。長久的或過度的悲觀會引起相關(guān)的生理及心理疾病，如神經(jīng)衰弱、焦慮、氣喘等，嚴(yán)重的甚至可能導(dǎo)致死亡。這種情形在現(xiàn)實中不時可以聽到看到，因此不可輕視。
　　要想擺脫悲觀，就要學(xué)會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古人講，境由心造。現(xiàn)實生活本來就是紛繁復(fù)雜的，有光明美好，也有黑暗齷齪，但悲觀的人往往是以自己消極悲觀的想法去看待周圍的一切，現(xiàn)實生活或多或少都會帶有悲觀的色彩。這正如英國的一位作家所講：生活是一面鏡子，你對它笑，它就對你笑；你對它哭，它就對你哭。
　　要有良好的心態(tài)，就要改變自己看問題的思維方法。凡事要多從好的方面看，不要過分挑剔，要學(xué)會寬容和憨厚一些。不要被逆境所困擾，敢于放棄已經(jīng)成為負擔(dān)的東西，能屈能伸，以幽默的態(tài)度來接受現(xiàn)實中的失敗，總結(jié)教訓(xùn)，腳踏實地去爭取新的勝利。
　　如果悲觀的情緒難于自我排遣，也可以走出自己的小天地去親近大自然。在大自然的造化中你會看到清澈明潔的天空，云蒸霞蔚的群山，蒼綠幽美的樹木，漣漪輕泛的水波，秀麗多姿的花叢……這一切足以使你身心兩忘，沒有惆悵，沒有悲哀，進入無憂的天堂。這時，就正如李白《山中問答》詩中所寫：
　　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作者單位：中央教育科學(xué)研究所，北京，100088）
　　編輯/于 洪 終校/吳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