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上背包,坐上了去西伯利亞的火車。
感覺是非常老式的火車,火車沿著鐵軌前進,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還會冒出滾滾的長煙,從高空俯瞰像是那輛隆隆的霍格沃茨特快。
沿途一片片的茂密綠林,繁榮的參天茂木在風中婆娑著跳舞,呼沙沙的像廣袤的海。輕柔的墨綠浪潮,像在招手。
當時間接近傍晚,看到了一望無際的田野和向天空無限蔓延的田間小路。田野中零零星星地坐落著幾座漂亮的小洋房,白頭發白皮膚的老農民穿著淺藍色的牛仔褲把拖拉機停在房子旁邊,下車伸開雙臂,接受妻子的擁抱和親吻。夕陽下的他們顯得特別溫柔。
列車的售貨員推著小車走進車廂,用一串我聽不懂的來回拐彎的俄文發音問我,我不知道怎么就跟她溝通上了。她給了我一杯咖啡,我給她錢的時候她微笑著擺擺手,咖啡算是白送。她露出的雪白牙齒讓我對她的金發碧眼和年輕漂亮印象深刻。
咖啡特別濃。我喝著咖啡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輸入一行文字發送出去。我記得你的話,你說,
“我要你收到來自西伯利亞的我的短信。”
火車繼續行駛著,越來越向北,氣溫越來越低。我掏出一件厚厚的羽絨服,想起來上次深冬的某一天,你坐在寒風中的公園長椅上等我,不知道怎么著居然躺在長椅上睡著了。我看到后,脫下這件羽絨服蓋在你的身上。整個公園都沒什么人,我們好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罩起一個小小的空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你睡醒了,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喊我的名字,你稚氣未脫的臉就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那件羽絨服上現在還有你的味道。
我拿羽絨服蒙著頭,不知不覺的還是睡了過去。車廂里昏黃的燈光一搖一擺地蓋在所有人身上。
俄羅斯的海岸特別地遼闊,我站在海邊的懸崖上伸開雙臂擁抱大海,海面平靜得一點波瀾都沒有,像是已經睡著了好久。我拿著相機對著大海拍個不停。
忽然看見旁邊的一個穿著白色西裝西褲淺粉色襯衫的年輕男子對著大海,遠遠的都能看到他夜空一樣深藍色的鉆石一般的眼睛鑲嵌在俊美的臉上。他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一樣歌頌這片土地這片海洋,我忍不住把他拍了下來作為風景。他縹緲的歌聲讓我幻覺他是Vitas。
忽然間就閃到了一個農家小院里,桌子上擺著漂亮的羊角面包和顏色鮮艷的水果,牛奶特別地濃特別地香。男主人興奮地手舞足蹈著,講述著好像是來自上古的傳說,女主人抱著我貼著我的側臉,我能感受到她的酒窩盛滿了春日的和煦光輝。他們的小孫子拿著風車拽拽我的褲腿,我蹲下來親吻他的額頭。
他們堅持要照一張照片。男主人在我左邊搭著我的肩膀,女主人在我右邊挽著我的胳膊,我抱著他們的小孫子,那個小孩子挽著我的脖子靠著我的肩膀。
我拿到照片以后覺得我一個黃種人站在他們中間照照片特別不協調,看著特別別扭。于5qMo0X2mE8Kyq8A6n7ji0lLsedM+vBXlryAdC21chMA=是我想著想著,它就變成一張黑白照片,淺淺地放進心里,像是浮在水面上漫不經心地漂著。
我多想這張照片上有你在我身邊,那樣我到哪兒都不會覺得孤單不協調。
院子里的陽光那么充足,我躺在果樹下的搖椅上,閉著眼朝天空伸手摸索,我在找一根繩子,能讓我像拉燈一樣把全世界都熄掉。
晚上我在郊外的草坪上仰望星空。躺在這里的草坪上,扎扎的,涼涼的。異國的夜空和家鄉的沒有什么不同,好像我餓了的時候還可以摘下一顆星星當餅干,掰下一塊月亮當月餅,嘗了嘗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這樣想著,思維一下子抽離了世界。
思想再回到身體的時候,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我想,此時遠在萬里之外的你應該也游蕩在銀河中,我們共同享有一片夜空。好像是,千里共嬋娟。
忽然開始下起了大雪,像是進入了漫漫飄雪的西伯利亞嚴冬。我只穿著半截袖上衣,雪花落在裸露的胳膊上,冷得打了戰。灰蒙蒙的雪花遮住了星星。、
第二天早上白色粉刷了整個世界,好像是哪個畫家趁著萬籟寂靜的時候調皮地出來用他最純凈的心靈涂滿了這一切,亮得有點刺眼。
踏上了回程的列車。還是那位金發的服務員,這次她給我咖啡的時候頭發披散著落在我面前,我好像聞到了熟悉的淡淡清香。沿原路返回的時候依然是林海和擁抱的農場夫妻。我覺得我不是離開了這里,而是重新溫習了這里,我告別了西伯利亞又重回了西伯利亞。
醒了的時候我趴在電腦桌前,身上披著厚厚的羽絨服。深夜里的電腦屏幕寂寞地明亮著照亮我的臉,我打開你的跳動的鉛灰色頭像,里面是你交代我的話——
要早點休息。晚安。
編輯: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