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話說,英國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家是避風港,陌生人非請勿進。家是私人場所,每個人都可以卸下工作時的面具,做回自己——我們可以邋邋遏遢、慢慢吞吞,而不必總是舉止文雅、一本正經;我們可以興高采烈地表達平常不愿讓外人看到的情緒;我們可以大笑大叫,反正只有家人知道。
家是年輕夫婦無需顧及父母在旁的尷尬而住在一起的地方,是深夜時仍可隨心播放音樂、選擇電視節目頻道的地力。家,就是你的私人世界。
英國前首相瑪格麗特·撒切爾夫人曾說:“如果無事可做,就只好回家了。”我覺得那只是個嘲諷的看法,對此我不敢茍同。相反,在我的心目中,家是一個喘息之所,我們在這里恢復情感和體力。
似乎人人都賦予了家一些微妙的情愫。我的朋友吳偉女士買房時,尤其看重的是私人的閱讀空間。我本人看重的是酒窖,我在那里培養自己對美酒佳釀的興趣。我的夫人看重的則是設計合理的廚房,以及可以種花種菜的庭院。我兒子也非常喜歡那個庭院,他在那里刻苦訓練以提高球技,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英格蘭板球隊的球員。我女兒看重的則是配有巨大衣櫥的大臥室,用來存放她多的難以置信的“物件”,還可以在那兒安靜地讀書。
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我總是難以理解某些人——他們僅僅把住宅看作是睡覺的包廂,只愿付最少的錢買來一席之地小憩片刻,與此同時卻把錢攢下來每年出國旅游——在他們看來,那為期兩周的海濱假日,竟要比其他50個星期的家居生活重要得多。
他們錯了嗎?當然沒有,這只是一個選擇而已。但這不是我愿意理解的生活方式。要知道在我們生活的時代,各種鼓吹現代便利居家設施的雜志和電視節目包圍著我們,這些無疑激起了我們對美好家居生活的強烈愿望。我確信無論在中國還是在歐洲,情況皆是如此。那么,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能夠抵制誘惑,拒絕提高日常生活水準呢?或許這是一個價值觀的問題。無疑,講究的生活也要付出代價,很多人寧愿選擇其他的生活方式,或者僅僅是因為負擔不起。
此外,我也無法理解法國人的生活方式。他們的民族文化倡導終生住在租來的房子里,而不是擁有自己的家。就其年度預算而言,這可能是個明智的做法,但這同時意味著他們坐失了住宅升值的機會,此外他們還不得不終生受制于房東。
與此相反,我同情那些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大量非洲族群。對于他們來說,房子不過是遮風避雨的茅草篷,以及在炎夏時保持涼爽、在其他季節能夠保溫的泥墻。在他們看來,他們的圓形小茅屋是個安全的地方,可以保存他們少得可憐的財產,最重要的是,可以在此建立和供養家庭。當然,在此刻的日本和新西蘭,就連這些蓬門蓽戶也會大受歡迎,那里前一陣子剛剛遭受了可怕的地震,人們一無所有,無家可歸,時刻盼望著能夠早日重建家園。
這正是問題的本質。家作為人際交往的社區,其最為重要的乃是家庭成員。家是親朋好友相聚慶祝重要時刻之地,是身處困境時尋求保護之處。家是避難所,但并不是世外桃源。如果家脫離了作為整體的社會,則很可能是一個冷酷的所在。
因此,房屋對人而言非常重要,既可以鼓舞士氣,也可能令人消沉。上世紀中葉建造的那些缺乏個性的糟糕樓群——以前蘇聯純功利主義的單調建筑為代表——應該成為所有人的教訓。人不是籠養雞,不應在養雞場一樣的環境中生存。公共住房應當令人振奮,不必奢華,卻必須充滿想象力。
人們對家的滿意度以及幸福感與普遍的社會福利密切相關。如果政府能夠調和這些狀況,則大有希望將人民的注意力從個人的不幸轉移開來,將精力集中到創建更大的社會和諧上。
我們都在尋求安逸的生活。不管你是中國人、非洲人、印度人還是英國人,人人都需要自己的城堡。世上沒有比家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