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村莊,人和事物不斷消失,而我的愛并不停止。
說是一個人,但并不孤獨。
我的村莊很寂靜,但并不是永恒的寂靜。在村莊,有破土的種子,有發芽的樹枝,有因季節變遷而上演的落葉紛紛、雪花飛舞,甚至大雁南飛、河水斷流……
2 在夜里,月光不忍心村莊比人類消失得更快,那種純粹的打撈,穿透層層疊疊的枝椏,抵達草木根部。
一些感性的蟲子,輕輕吟唱,抑揚頓挫,透徹綿長,點點滴滴交給尾隨的風。
而總有什么在如此靜謐的夜晚流逝,我看不見,但我可以想到,于是,內心點燃一盞燈,我和光明交談。
3 清晨,村莊被一抹羞紅滲透,最早被穿透的父親和母親,當然,還有他們豢養的家禽,其中,有一兩只散漫的公雞,總會記得叫兩聲。
人類會很快消失在田間阡陌,跟著消失的則是無人放養的羊群。
在這里,我看見上山、下山兩條道路。道路彎曲且綿長,還沒有盡頭。
但是,沒有盡頭并不可怕。在時光的弦上,我和很多個我都在這片開闊的區域秘密生活。
有人說,這就是一種意識內的寬廣。
4 我總在無人的時候走過村莊,夜風習習,宛如在仔細地給我講述,什么是流逝,什么是空洞,什么是荒蕪,以及荒蕪內長勢良好的雜草。
夜空中我什么都沒有留下,我感覺到恐慌。
有聲音從幽暗處傳來。一種熟悉的呼喚,它們除了沒有喊出乳名,一切都很熟悉。
我們好像在進行一次深入的交談,然后,各自走各自的道路。
5 突然很想知道,我的村莊,它如今存在的具體形象。無論是夜色降臨,還是晴天白日,存在的人越走越遙遠。
這是一些土生土長的莊稼人。他們從小在泥土里出生,在泥土里長大,長大后就開始了背棄。我想說,他們的家與大海只隔一道山巒。
當然,事實不是這樣的。因為,山外還有山,大海并不非常眷顧他們。所以,我所能夠觸摸到的所有沉重,都與他們息息相關。
6 我在我的村莊內懺悔,或者說默想。
當然,我不是思想家。我無法用我的網捕捉到智慧的光芒和宇宙的真諦。我只是沉默。
以沉默反抗荒蕪,以沉默反抗雜草的長勢。
這時,我想到魯迅,他那鏗鏘有力的聲音。
7 一粒種子正在破土,太多黑暗的包裹,隨時可能奪取它本身的想法。
我想說,應該具備人類思想的植物,正在和人類一樣參與生活。無論它最終的形態是什么,我們都可以看到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這是努力追求和敢于拼搏的形象代言者。
但,我們并不在鄉村相遇,這是多么遺憾的事件。
8 真的,我愧對我的村莊。稻草躺下,還能夠把自己交還給泥土,而我呢?
月亮就要升起來了。夜鶯的歌聲漸漸傳來,朦朧的月色灑滿村莊的山岡。
草木沉寂在往事的記憶里。暗處,還有一些遲到的拔節聲,當然,還有更多的聲音已經處于飽滿的等待中。
很多個夜晚我都假想,假如我一聲令下,列車穿過巴山,母親會不會就此下床點燈?于是,再迷茫的夜晚,也開始透明起來。
9 在遙遠的地方,每個夜晚都如此短暫。
這是另一片天空,可以不說天空的藍,可以不說大地的寬廣和浩瀚,甚至也可以不說空氣的流暢和清新。
哦,什么都可以不說的,但是,我們總在不停地說。如此,我可以肯定,一條河流,它確實是存在的,而且還是一路向下。
10 我的村莊,是一塊向晚的池塘,荷花就開在那兒,在一片不毛之地,荷花的身份得以確定。
我的村莊,是一片蔚藍的海,船只擱淺在那兒,在浪花的推動下,水手的背影越來越清晰。
我的村莊,什么都可以是,惟獨不可以是風。因為,風一吹,總有什么東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