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鼓
鼓音就是心音。——題記
氣貫長虹。一面大鼓,被誰在風中奮力地擂響?
就像趕赴一場曠世的盛事!不停地擂擊,一雙大槌在鼓皮之上大汗淋漓地奔跑。
鼓的大音飄蕩在高天流云之上。
聚合。呼應。擴張。空蕩蕩的大風,不停地調和鼓的音色。
高音挾著野性挾著激越挾著磅礴,低音漫過月光漫過流水漫過樹葉。仿佛就是一部波瀾壯闊的史詩!所有的大愛、大痛、大悲、大喜,都在一面鼓里統一和融合。
這是怎樣的抒懷?
生命本就是紛繁復雜的交響啊!離開了高與低的回旋,離開了明與暗的對比,離開了強與弱的較量,再響亮的大鼓,也終歸是沒有根。
天空和大地都陷入沉寂。
是啟示還是召喚?
是宣泄還是吶喊?
是警鐘還是戰鼓?
聆聽。遙想。思索。充滿雄渾的氣度和聲威!鼓音恢宏,有一種跋涉曾經百折不回,有一種追求曾經九死不悔,有一種剛毅曾經寧折不彎。
心中的信念消失了嗎?
淚如泉涌。聆聽的人,心越陷越深。
鼓音就是心音!拷問心靈,我該用什么樣的振幅,去積極地回應一面鼓?
奔瀉!激活了我的靈魂和血液——
大音希聲。振蕩生命的跌宕和悲壯:蒼茫之上,一面在風中昂首挺立的鼓啊。
風吹大漠
歷史必須和這兒的一切共同生活下去,
——【美國】洛威爾
戈壁刮起旋風。沙塵暴高高揚起。
盤古開辟的天地就這樣被顛覆和掀翻了?
在風的漩渦,在沙的漩渦——
人在咳嗽和喘息。
芨芨草在咳嗽和喘息。
沙棗樹、駱駝刺、紅柳枝在咳嗽和喘息。
就連那些駱駝的駝峰。也都在一個勁地咳嗽和喘息。
瘋狂地懷揣一把把呼嘯的刀子。風,是想把一座座沙丘剝成一堆堆白皚皚的駱駝骨嗎?
大漠大漠,風吹大漠。
古老的經卷安在?
獵獵的經幡安在?
神秘的經語安在?
飛天安在?
叮當叮當,駝鈴、駝鈴、駝鈴。一列蜿蜒而行的駱駝隊,踏沙、踏沙、踏沙,一路向前,向前、向前。不回頭。
行囊里只有干糧和水。
河西、河西,敦煌、敦煌。佛還在洞窟里慈悲地打坐嗎?
嗡嘛呢叭咪畔。
蒼穹。戈壁。蒼茫一望無際。
每個人都是一粒流沙。
怎么沒有看見胡楊?胡楊是一位不小心走丟了的神嗎?
法號長鳴。讓前仆后繼的來者跪下,讓所有虔誠的信徒跪下。讓那些旋轉的沙塵暴以及一座座流動的荒漠和沙丘,也統統跪下。
匍匐,十指合心。
迎風誦經。
心早已經先跪下了。黃土沙漠上的圣壇啊,為什么每一次虔誠的膜拜和祈禱,得到的都是一口風沙?
遠處。一件件赭紅的袈裟,在飛……
更遠的遠處:祁連雪峰如一件精致的牙雕。或者,一把雪質的彎刀。
馬
馬,你奔跑的血是不易改變的。——題記
鬃毛閃閃發亮。
鼓脹肌腱。凸現動力、節奏和陽剛!原野上,一匹馬,一匹奔馳的駿馬,迎著風,迎著烈日,四蹄飛揚。
藍天白云之下,風馳電掣的速度令馬的英姿越發矯健和俊美。
一支離弦的箭。
不倦。無畏。英姿勃發。
奔跑的血液永不改變!是一匹駿馬就必須奔馳,哪怕是跌進懸崖和深淵,哪怕是被摔得粉身碎骨。即使是倒在了路上,高昂的頭顱指向的總是永遠的前方。
以執著的信念勇往直前地馳騁——馬,一匹在生命的原野上奔馳的烈馬。
一個鮮活剽悍的生命。
你奔馳在曠野。你也是奔跑在天字。
你從哪里來?你又要到哪里去?
激情!興奮!欣喜!漂亮的鬃毛在風中獵獵地散開,像燃燒的烈焰,像飄揚的大旗。
每一根鬃毛都被陽光照耀得燦亮。
每一根長鬃,流瀉的都是雄性的力度和壯懷激烈的大美。
那是生命的風骨和鍥而不舍的象征嗎?
馬,奔跑的馬。你是一道閃電。你是奔跑的光。
渴了,你俯首喝一口地上的泥水。餓了,你隨意地啃一口野地上的草葉。
然后繼續上路。
高昂的頭顱揚著自信!你從不指望有誰贊美和謳歌,也從不懼怕有誰嘲諷和嫉妒,更不畏懼有些防不勝防的明槍或暗箭。
毫無設防、毫不畏縮,大大咧咧、光明磊落、氣宇軒昂。蹄音不息!活著,就要奮力向著自己的遠方奔跑,無所顧忌,無所畏懼,不止不息。
永遠奔跑!永難到達!永不停息!
你的使命就是無休無止地馳騁一場永無終點的征程?
騰躍。嘶鳴。在奔跑的路上將陽剛的尾巴高高地揚起。
悲壯孤絕。連骨頭都被風酣暢淋漓地磨得雪亮——
奔放的詩韻和風騷:馬啊,你總是將一股又一股無窮的力噴發,以所向披靡的氣勢,狂奔。
風中大琴
給我一只耳朵,我將給你咀聲音。——[黎巴嫩]紀伯倫
刻骨銘心。將經年的滄桑匯聚為一脈大水:
誰——
端坐在大風的中央,奮力地拉動一把大琴?
大奔大涌。
大流大瀉。
大激大蕩。
難堵大悲大喜的洪流!一種浩蕩和跌宕的美啊——
一曲波瀾壯闊的舞蹈。
一條洶涌澎湃的大河。
一種碾壓心房的大痛。
被奔騰的音韻絆住。無法把持:震顫了我的心弦!打開內心的浪濤和奔馬——
琴啊,哪一段音符是我致命的震撼和殺傷?
急切如風掃長空。
喧響如山崩海嘯。
悲愴如銅號嗚咽。
暗示命運的波濤和風暴:百折不撓!仿佛一匹受傷的烈馬,經歷九九八十一個磨難,每一個音符都有來龍和去脈——
沒有忍受過曠古悠長的困頓,沒有遭遇過精疲力竭的勞損,沒有體驗過深邃遼遠的蒼茫,怎么會有如此厚重滄桑的琴音?
浩嘆:讓美有了不可言喻的重量和痛——
我可以根本不懂琴語,但卻無法不為這蕩氣回腸的音律所動容!
向誰抗爭或者問天?
只需要一個音符就足以打破這頭頂之上的蒼穹!
迎著生活的大風在命運的琴弦上劈波斬浪:進濺血性的氣節和元素!桀驁不馴。那些奔跑在琴弦之外的聲音,又是誰生命的浩歌,以及心靈史的顛簸、跌宕、無畏和傳奇?
拉琴的老者
世事的舞臺和人生沙場上的況味也一如
這琴弦上的大響啊。——題記
大風吹拂。烏云匯聚。帶血的夕陽涂染天空。
落日。
蒼黃的落日。
大歌大吟大嘯。撫琴抒懷!白發蒼蒼似雪,誰獨坐于荒涼的漠野奮力地拉動一把大琴?
亢奮、悲愴,吶喊、呼嘯、嘆息。坎坷跌宕——難以破解和詮釋,每一個音符都是一道暗示或者玄機?
包容多少滄桑和風霜!悲歡榮辱:感受大風中的琴音,世事的舞臺和人生沙場上的況味也一如這琴弦上的大響啊。
跋涉。掙扎。突圍。抽象的大水奔流!誰撥痛了我內心的琴弦?我積聚了八百年的隱秘和天機,又被誰在弦上輕而易舉地以水的形式道破?
風把層層疊疊的往事吹來。與明里暗里的風周旋,我的心曲,風懂。但風又不說話。
無以言說。難以跨越命運里的音區和樂階,心太大了。而人生又太浩渺。
天空靜穆遼遠。誰滄桑的臉頰,被大風吹刮成了溝壑縱橫的荒原?
比蒼茫的背景更為蒼茫:西天的地平線上,蒼黃的落日是一個圓圓的龐大墓碑。
琴音止息。
永不言棄,永不言敗,永不低頭——世界依然要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