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很早就有了農耕的歷史,《遼史》記載:“初,皇祖勻德實為大迭烈府夷離,喜稼穡,善畜牧,相地利以教民耕。仲父述瀾為于越,飭國人樹桑麻,習組織。”[1]耶律阿保機建立遼帝國之后,亦十分重視農業的發展,“太祖平諸弟之亂,弭兵輕賦,專意于農。嘗以戶口滋繁,糾轄疏遠,分北大濃兀為二部,程以樹藝,諸部效之”。[2]太宗更是將農業視為軍國要務的重中之重,會同八年(公元946年),問軍國要務,左右對曰:“軍國之務,愛民為本。民富則兵足,兵足則國強。”[3]上深然之。是年,詔徵諸道兵,仍戒敢有傷禾稼者以軍法論。[4]待取得燕云十六州之后,遼的歷代統治者更視農業為國之第一要務。
帝國的統治者為了鞏固在當地的統治,增加了賦稅,大力發展農業,更出臺了一系列的鼓勵措施:(1)命諸道教民種樹,種植桑麻,開墾壙田或募民耕種荒地;(2)貸給貧苦農民耕牛、種子、農具和糧食,減免租賦;(3)禁止富室放高利貸盤剝農民;(4)禁止各軍官非時放牧妨農;(5)災荒時給予補救、免租,賑濟及設置義倉備荒;[5](6)通括戶口。《遼史》記載了很多,如:《遼史》卷七十七《耶律撻烈傳》載:“會同間,為邊部令穩。應歷初,升南院大王,均賦役,勸耕稼,部人化之,戶口豐殖。”《遼史》卷一十三《圣宗紀四》載:“統和十三年六月丁丑,詔減前歲括田租賦。”《遼史》卷五十九《食貨志上》載:“道宗初年,西北雨谷三十里,春州斗粟六錢。時西蕃多叛,上欲為守御計,命耶律唐古督耕稼以給西軍。唐古率眾田臚河側,歲登上熟。移屯鎮州,凡十四稔,積粟數十萬斛,每斗不過數錢。以馬人望前為南京度支判官,公私兼裕,檢括戶口……”等等。這樣既鞏固了契丹族統治,又增加了帝國的財政收入,可謂一舉兩得。
遼西京具有發展農業的優勢條件,即盆地內地勢平坦,河流縱橫,氣候宜人,十分適合農業發展。加之統治者的鼓勵政策和當地人民的勤勞,西京的農業經濟在有遼一代取得了長足的發展。
西京地區地處與宋朝和西夏的交界處,經常會有戰爭,有詩云:“父子盡從蛇陣歿,弟兄空望雁門悲。”[6]戰爭會導致大量的人口死亡,所以人民對戰爭的恐懼心理會造成大量的勞動力逃逸,耕地自然也會荒廢,帝國的統治者為了改變這種局面,恢復生產力,經常會制定一些鼓勵的措施,如:“乾亨四年(公元982年),契丹以山后諸州給兵,民力凋敝,田谷多躪于兵,乃詔復今年租。又敕:諸州有逃戶在莊田,許番漢人承佃,供給租稅。五周年內歸業者,三分交還二分;十周年內,還一半;十五周年內,三分之一分。詐認者罪之。”[7]從這條史料中還可以看出,為了發展當地農業經濟,已經開始鼓勵“番”人轉為農業人口了,這里的“番”人應該包括了契丹、沙陀、黨項等西京地區的少數民族人口,而且在西京的遼墓中出現了鐵農具,如在山西省天鎮縣夏家溝地出土文物中,有不少遼代的鐵器,如鍘刀、車轄、羊毛剪、車穿(直徑8寸、5寸各一個),現存于山西省博物館內,足見遼時鐵器已經普遍用于農業、畜牧業和運輸業了。[8]同時也可以說明西京地區的“番”人已經開始轉變生產方式,意味著這些民族的人口開始了自己的封建化進程,是民族融合在生產領域的重要體現。
另外,古代農業經濟的生產和發展還經常遭遇天災或者人禍,遼統治者為穩定統治,收攏人心,采取減免租賦等措施,以鼓勵農業生產,例如:“統和十年(公元992年)二月壬午,免云州租賦。……辛卯,給復云州流民。……五月癸巳,朔州流民給復三年。……八月癸亥,觀稼,仍遣使分閱苗稼。”[9]“壽隆元年春正月乙卯,振奉圣州貧民。二年春正月辛酉,市牛給烏古、敵烈、隈烏古部貧民。……六年二月癸丑,出絹賜五院貧民。”[10]此外,還選拔負責任的官員出任當地的官員,穩定人心,發展生產。重熙十五年,楊佶“出為武定軍節度使。境內亢旱,苗稼將槁。視事之夕,雨澤沾足。百姓歌曰:‘何以蘇我?上天降雨。誰其撫我?楊公為主。’漯陽水失故道,歲為民害,乃以己俸創長撟,人不病涉。及被召,郡民攀轅泣送”。[11]興宗皇帝為了表彰他的功績,御清涼殿宴勞之。
在自身無法解決發展的問題之時,帝國的統治者們會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將危機轉嫁,讓宋帝國為其輸送血液。《老學庵筆記》載:“遼人劉六符,所謂劉燕公者,建議于其國,謂:‘燕薊云朔,本皆中國也,不樂屬我。非有以大收其心,必不能久。’虜主宗真問曰:‘如何可收其心?’曰:‘斂于民者十減其四五,則民惟恐不為北朝人矣。’虜主曰:‘如國用何?’曰:‘臣愿使南朝,求割關南地,而增戌閱兵以脅之。南朝重于割地,必求增歲幣,我讬不得已受之。俟得幣,則以其數對減民賦可也。’宗真大以為然,卒用其策得增幣……及洪基嗣立,六符為相,復請元議……遂盡用銀、絹二十萬之數,減燕云租賦。”[12]既減輕了自己的境內人民的負擔,又起到了收獲人心、發展農業的雙重功效。
從以上的論述中可以看出,遼帝國的統治者非常重視西京地區的農業發展,因此在國內其他地區遭受災害之時,西京成為其重要的救災糧食基地。統和元年九月癸丑朔,“以東京、平州旱、蝗,詔振之。乙卯,謁永興、長寧、敦睦三宮。丙辰,南京留守奏,秋霖害稼,請權停關征,以通山西易,從之”。[13]甚至在戰亂年間資助宋朝的邊軍將士,“保寧七年(公元975年),漢有宋兵,使來乞糧,詔賜粟二十萬斛助之”。[14]
從遼西京地區的農業發展可以看出,該地區農業發展的歷程是當地各民族封建化進程的一個歷程,他們從游牧人口或者其他類型的人口轉向了農業,成為了農業人口,基本上消除了民族間的標志,從生產領域融為一體,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每一次由比較野蠻的民族所進行的征服,不言而喻地都阻礙了經濟的發展,摧毀了大批的生產力。但是在長時期的征服中,比較野蠻的征服者,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得不適應征服后存在的比較高的‘經濟情況’。”[15]隨著經濟生活的轉變,其他方面也會跟著發生變化。于是“番”人開始讀書,從事宗教活動,從文化上和信仰上實現彼此間的認同。在以后的史書中很少看到或者基本看不到有關他們的記載,可能的合理解釋便是:他們融入了當地的農業社會,接受儒家文化、佛教、道教等宗教信仰,彼此之間認同,就如費孝通先生所說的:“任何一個游牧民族只要進入平原,落入精耕細作的農業社會里,遲早就會服服帖帖地融入漢族之中。”[16]從而實現民族融合。
參考文獻:
[1][2][4][元]脫脫等撰.遼史(卷五十九)·食貨志上.中華書局,1974.
[3][元]脫脫等撰.遼史(卷四)·太宗紀下.
[5]曹冠一.中國農業經濟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652.
[6]陳述輯校.全遼文(卷十二)·無題佚句.中華書局,1982.
[7]遼史拾遺(卷六).
[8]喬志強.山西制鐵史.山西人民出版社,1978:89.
[9](元)脫脫等撰.遼史(卷一十三)·圣宗紀四.中華書局,1974.
[10][元]脫脫等撰.遼史(卷二十六)·道宗紀六.中華書局,1974.
[11][元]脫脫等撰.遼史(卷八十九)·楊佶.中華書局,1974.
[12]宋元筆記小說大觀(四).[宋]陸游.老學庵筆記,(卷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3516.
[13][元]脫脫等撰.遼史(卷一十)·圣宗紀一.中華書局,1974.
[1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卷三).人民出版社,1972:222.
[16]費孝通.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31.